又是一阵猛地咳嗽,赵轩转过身道:“张太医,还不快去。”
蛊医打了个哆嗦,背着药箱小心翼翼地凑近,不用抬眼就感受到了卫景奚的死亡目光,他又一个哆嗦。
林渺叹了口气:“麻烦张太医了。”
在林渺的安抚顺毛下,蛊医战战兢兢地给卫景奚将余毒清理干净了。
第二日,卫景奚才从沉睡中清醒过来。
守着他的林渺没等他出声便递上水杯,趁着他喝水的功夫,将收到的从信鸽身上取下的纸条递给他。
卫景奚凝眉一看,面色沉重下来。他对上林渺好奇的眼神,道:“漠北进攻了。”
林渺蹙起了眉,又听他接着道:“欧阳禹派出了元姗,带领了三万兵马来对抗十万骑兵的漠北。”
这以卵击石的行为令林渺眉头锁得更紧,她直言:“什么时候开战?”
“已经开始了,”卫景奚望向窗外阴暗的天空。
良久,才吐出一句:“这一战,耀城没了。”
她的心沉了下去。
轰隆一声,天空响起一道惊雷,伴随着乌云滚滚,整个大地弥漫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快走!”
血雨腥风,残垣断壁下堆积无数尧国人的尸骨,耀城内残破不堪,横尸遍野。
黑色狼烟滚滚,骑在马背上的元姗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那骑兵一刀收割下陆岑的人头,鲜血淋漓。
而在上一秒还在对自己微笑的人,转眼间头身分离,倒在这遍地尸体中,成为了这必败之仗的牺牲品。
“陆岑!!!”
她听见她撕心裂肺地喊,眼前是骑兵疯狂得意的大笑,身旁的手下拦住了掉头的元姗:“将军不可,莫要辜负陆大人的良苦用心啊!”
那人一咬牙,用力扯下元姗的缰绳,马儿拼命往前奔,耀城与骑兵离她越来越远,变成黑色的小点,直到消失不见。
又是轰隆一声,雷电交加下,大雨倾盆而下,珍珠大的水珠砸在这群侥幸逃生的人马身上,没有一个人的表情是轻松的。
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如今成了落汤鸡。
元姗狠狠一拳砸在树上,鲜血瞬间被雨水冲刷掉,脸上滚落下的不知是泪还是雨,她仰头淋得个痛快。
手下犹豫着走上前,道:“将军……”他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她。
在这波耀城之战上,敌方将一个消息公之于众,大挫尧国三万士兵的士气,无非是“镇南将军是女子”“带领你们作战的其实是个该在深闺刺绣的女子”,这一波令元姗不战便已经失去了三分之二的人心。
无他,只因这三分之二的士兵是欧阳禹召集而来。
还未应战,元姗便已知道输了。这是欧阳禹给她与元家军下的套,目的是为了将她这个已经对他失去忠心的人除掉。
元姗本想带着陆岑一起逃,哪知狡猾的骑兵竟在城墙外等他们,一些人哪里抵得过多出几倍的骑兵?
浴血奋战又如何?她……还是没能救下陆岑!眼睁睁看着陆岑为给他们拖延时间,死在了骑兵的刀下。
欧阳禹!欧阳禹!她要杀了他!!!
元姗愤然转身拔剑,就要杀回去,可她扭头看清了雨幕中的一行人,愣住了。
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已,如今别说士气,一点精神气也没有了。她元家军何时这么颓废过?
曾经斗志昂扬的士兵们,一个个眼里黯淡无光,纷纷闪躲着,躲避她的视线。
满腔的怒火被雨水浇得偃旗息鼓,剩下的是深深的疲乏与无力,元姗沉默下来,闭上眼睛尽是陆岑的音容笑貌,与他逃走时的嘱托:
“姗儿,只要我们与陛下汇合,尧国便有了一线生机。若我们路上不小心分散,去往闻息阁,在周国边界洵城,标志有三簇火的酒馆。”
元姗咬下舌尖,腥甜蔓延开,她压下心中的悲恸,整理好了情绪。
“元家军何在!”
一声厉喝在这暴雨中显得格外清晰,那是因为这是士兵们无比熟悉的声音,他们下意识挺直了腰,看到了一脸肃容的元姗,一时间竟忘了她女子的身份,纷纷严阵以待:“元家军在此!”
“很好,现在立刻整顿好,马上出发!”
“是!”
*
告别了赵王与赵轩,林渺与卫景奚便踏上了同样周国的路。
而去往周国便要路过尧国的墨城,到了墨城后,林渺看着茫茫望不到头的人海,挤在城门外,满心复杂。
他们是从各方逃难而来的难民们。在漠北占领耀城后,这些天一路南下,一鼓作气想要攻破到洛阳皇城。
欧阳禹岂能让他们那么容易打到家来?终于,在输了两场失去两座城池后,抵挡住了漠北人的进攻,使得胡人们暂时退回了他们打来的城池,养兵蓄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