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梳洗完毕回到厨房,一看,大惊:“刀下留木!”而后几个大阔步上前从褚允执手里的柴刀下劈手夺过了那根木棍。
褚允执被她的动作搞得一愣,不解地看着她。
“还好还好……”江照里摸了摸完好的木棍,长舒一口气,“这不是当柴火的,是给你做新拐杖用的。”
这算是她此行的意外之喜了,没想到这里居然长有巴沙木。
巴沙木是极轻的木材,但结构牢固,给褚允执做新拐杖再合适不过,她费了老大劲才砍下来的,这要是被塞进灶肚里,她非得哭死不可。
褚允执看着江照里对那根木棍万分宝贝的样子,想起他方才看到的她刚回来时满是剐蹭痕迹和泥灰木屑的裙摆,心里升起一种难言而怪异的滋味。
他张了张嘴,出口之言却自觉生硬冰冷:“之后天黑时不要独自去林子里。”
江照里闻言却乐了。
呦,还知道关心人。
“知道了,昨晚是特殊情况。对了,一一呢,怎么不见他?”
“我让他拿野果去换米了。”
野果换米……这是陈家村的特色之一。
陈家村闭塞,但资源配置却算齐全,村东有人家种稻田,村西便有人家耕织棉花,村北有木匠,村南便有郎中,村口有接生婆,村尾便有做棺材的……衣食住行生老病死一条龙服务,形成了一个完善的生存圈,村里人更习惯于各取所需,以物易物,而非银钱买卖,事实上,村民也没有足够的银钱来形成一条畅通的货币流通渠道。
但如此便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陈家村永远不可能富起来。除非有外来资金的汇入……
江照里脑子里有一个模糊的想法一闪而过。
不过……
她关心陈家村的穷富干什么?离开陈家村不是一个更直截了当的选择吗?
于是她没再想下去。
不过说到郎中……
江照里不自觉看向褚允执僵直伸着的左腿。
褚允执正埋头处理着地上的野菜,江照里采得急而多,当时光线又昏暗,因此夹杂了许多杂草泥块,他将这些都一一抖落,再将野菜分门别类地放好。
江照里欣赏了一会儿他有条不紊的动作,干脆拖了一个小木凳过来坐到旁边,拿过镰刀削起那根巴沙木来。
片刻后试探道:“要不要找村里的郎中过来看看?”
褚允执的动作有一瞬停顿,又很快恢复,淡淡道:“看过了,没用。”
江照里一下无言以对。
也是,小山村里的赤脚郎中,医术能高明到哪里去呢?
“那村子外面呢?我被劫来时留意过,从这里到最近的城镇,只需翻两座山,家里也有驴和板车,我们出去不难。”事实上,江照里是在系统给的地图上看的,“来回虽然颠簸了些,但也花不了几天。”
她越说越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村里不行,他们可以去村外呀。就算有山贼,但也不至于倒霉到每次都碰到山贼吧。她甚至想直接提议,要不我们搬走吧,但褚家大朗尸骨未寒,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话的好时机。
孰料褚允执却摇了摇头。
江照里很是惊诧:“为什么?你不想治腿吗?”
“不是不想,是不行。”褚允执道。
“为什么?”
大概是她的困惑太明显,褚允执顿了顿,停下手里的动作,似乎在做什么决定,少顷微微向她倾身,同时手拉开衣领,将垂在身后的头发撩至一遍。
江照里顺着他的动作将视线移至他的脖颈,只见洁白的肌肤上布着一个狰狞可怖的伤痕,几乎横贯了脖子的整个侧后处。
那伤疤凹凸不平,呈现不自然的焦红色,异常显眼,更古怪的是,伤疤线条连贯,像是一个特殊的符号。
江照里并不认得,略有迷茫地问道:“这是什么?怎么伤的?”
不想褚允执听了却大感意外,猛然转过脸来盯着江照里,眉头紧锁。
江照里同他对上视线,更加迷茫了。
褚允执定定瞧着她。
江照里简直莫名其妙,“怎、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她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褚允执终于收回视线,他整理好头发和衣领,重新遮住骇人的疤痕。
“这是流放的标志。大闵凡流放者,不得远其逐地十里。”
什、什么?
她怎么有点听不懂?
流放?
江照里瞠目结舌。
她说呢,褚允执虽做着粗鄙活,但举手投足活脱脱一个贵公子的做派,横看竖看都不像是本地人,但若是流放至此,一切便合理了起来。
也难怪褚家大郎当初拒绝了送原主出山的请求,原来不是不想,而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