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淳叶似乎很需要这份活计,急急道:“当以学子们为先。”
江照里默默划了第二个叉。
轮到许茂,他犹疑道:“在下不敢保证。实不相瞒,两年后的秋闱对在下而言意义非凡,必定全力以赴。在下能力有限,只怕无法两全。”
江照里透过窗帷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天边已是橘黄一片,“那你能保证什么?”
“在下能保证的是平日倾囊相授,定不顾此失彼。”许茂正色道。
江照里又问道:“诸位觉得,读书为何,教书又为何?”
于淳叶道:“读书自是为了考取功名,教书……教书则是为了……为了让更多人可以考取功名。”
徐旭道:“读书,是为求理也,教书,是为育人也。”
许茂道:“在下以为,读书以闻古今,见事类,知然否,遂平生志。教书以传道喻德,不外如是。”(1)
陈子铄叹了一口气:“我倒觉得,读书对于我们这些寒门子弟,先是为了立身之本,有余力后再为百姓谋福,为社稷图利。大闵的冤案如此之多,若是不平,亡魂也难安。”
他自己也身陷一起冤案之中,深受其害,因此颇为感慨。
又道:“我教书,是别无选择。圣人言修身治国平天下,我读书十余年,修身亦不过尔尔,治国平天下的期许也只能寄予学子们了。那些冤案,总要有人平才是。”
江照里听了心里一动,这是四人中最实际也最实诚的回答。
天边的橘黄逐渐浓重,已近暮色,江照里又看了眼,招来一旁的阿酒,耳语了几句。
等阿酒出去后再进来,手里提着两个油纸包,江照里起身接过,分别递给了于淳叶和徐旭。
“二位才学深厚,到我家学堂是屈才了。今日叫二位苦等,是我的不是,这里面是些散茶,权当赔礼了,还望二位莫要嫌弃。”
于淳叶和徐旭闻言,便知是拒绝的意思,他们在这里耗了一个多时辰,得了这么个结果,自然有些恼怒,但手里还拿着江照里送的散茶,若是发作便显得自己气量小了,于是客套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剩下两人见状,都有些忐忑,却见江照里各拿出两张纸递到他们面前。
“两位先生,今后便有劳了。”
陈子铄接过契书,欣喜若狂,他终于不用再干那些苦力活了!
许茂也是喜不自胜,他可以有更多钱给珠玉买东西了!
契书一式两份,江照里和他们签完后,收好自己那份,想了下,对二人道:“半月之后,二位再到陈家村来寻我吧。”
“为何要半月之后?”
“哦,”江照里淡定道,“私塾还没来得及修建。”
许茂:“……”
陈子铄:“……”
江照里对二人的复杂神色视若无睹:“许先生,陈先生,我们到时见,相信以二位的学识,定能教好孩子们。”
“江姑娘过誉了。”
“在下必如期而至。”
等二人走后,江照里一下蹿到外间,“快快,阿酒,把东西收拾一下,走了!”
“天都快黑了,走山路多危险,干脆留下来住一晚,明早再走吧。”
江照里三下五除二把东西收到一个包袱里,“不了,李叔,那山路我都走熟了,不会有事的。阿酒,好了没?”
“好了,东家。”
“里姐姐,已经、很晚了,就留、留下来吧。”小午一脸期待地看着江照里。
“小午,我真得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语罢,江照里径直走到后院,解开驴车绑在树干上的缰绳,等阿酒坐好后自己也坐上去,一挥驴鞭,从后门出了李氏医馆。
黄昏时刻街道上人不多,江照里没了顾虑,驱使驴子快速跑了起来。
即便如此,到山口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山路黢黑,两边山上树木密集,枝桠交错,半分月光都无法透过,不远处山间传来几声模糊的狼叫,有些阴森森的。
江照里让阿酒把油灯点起来,只照亮了驴车前面的几尺地。
她从未开得这般快过,连泥路上的碎石子都忘了避,轮子直接碾过去,板车颠簸了好几下。
阿酒被颠得差点抓不住手里的油灯,抓着围栏稳住身形。
“东家,是家中有什么急事要处理吗?”
话音刚落,驴车急急拐了个弯,阿酒被带着歪到一边,油灯差点磕到山壁上,连忙缩了下手才幸免于难。
“没什么事啊。”江照里语气如常。
“那东家你怎么这么急,这儿这么黑,还是慢些吧。”
“……哦,好。”
江照里放慢了一点速度,阿酒松了口气,但没过多久,驴车又快了起来。
阿酒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咽下了劝阻的话,默默抓紧了围栏,另一手又伸出去些,将油灯高高举在江照里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