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事。”
江照里一面将蜜饯摆开,一面道:“就是吧,我和青雨阁——就是我去的那家青楼——谈了一笔生意,要在县里多留几天。”
褚允执阖上书,“什么生意?”
江照里在袖兜里掏出那张契据放到桌上。
褚允执拿起扫了一眼,便皱起了眉。
江照里以为他有意见,连忙打包票:“你放心,绝对是正经生意。”
哪知话音一落便听褚允执轻飘飘吐出几个字:“字丑,要练。”
“……好的褚老师。那这生意……”
褚允执将契据放回桌上,“既已立契,放手去做便是。”
江照里在心里欢呼一声,她就知道褚允执会支持她。
“还有一件事……”江照里将蜜饯推到褚允执面前,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昨夜我们去逛乞巧节抛红布的景象,你还记得么?”
那晚江照里虽然嘴上说着不求姻缘,但来都来了,入乡随俗地求一个横竖也不亏,当时左思右想也不知该求什么,干脆就写了褚允执的腿尽快痊愈。
褚允执也求了一个,洋洋洒洒写了一长串,捂得严严实实半点没让她瞧到,最后红布抛得比她还高,也不知坐在轮椅上是怎么办到的。
不过他那么认真地求姻缘,难道是真有了此类想法?那她这个长嫂是不是该给他攒聘礼了?
“自然。”褚允执捏着书脊的手指紧了紧。
“那你能不能画下来?”
“为何?”
为何?当然是带回去给陈家村的村民看。
县里的生意支起来了,村里的建设不能忘啊。这第一步,就是要打破村民们的固化思想,消除闭关自守的陋习。
这要怎么做到?
当然是让他们看到大千世界的美好!
江照里这样解释了一番,将满含期待的目光投向了褚允执。
褚允执沉默一瞬,然后道:“可以。”
江照里十分殷勤地将褚允执分毫未动的蜜饯和茶水挪到一边,然后从带着的画箱里拿出宣纸铺开,又按照褚允执的习惯一一将笔墨摆好,最后甚至上前调整了他的轮椅位置。
褚允执也任她折腾,之后便安静地提笔画了起来。
江照里不会在这种时候出声打扰他,就在旁边找了个空位坐下来,翻出空白册子开始制作自己的翻页舞蹈动画。
——其实就是将连贯动作的火柴人画在不同单页的同一位置上,快速翻动后便可以达成动画的错觉。
她对着脑海里播放的舞蹈视频画火柴人,饥饿值随之上涨,最后给褚允执买的蜜饯和倒的茶水全进了自己肚子。
江照里总共扒了五支舞,想着应该够青雨阁的姑娘们跳一段时间了,便给褚一一画了一本小狗追球的翻页动画。
这种东西小孩子应该都会喜欢……吧?
等她从画册中抬起头,放松了一下脖颈,才发现褚允执早就画好了,自己转着轮椅去了窗边,静静看着外面西沉的红日。
江照里探头去看摊在桌上的画,一下被惊艳到说不出话来。
清朗的半月下月光如水般晕开,高低不一的房舍间、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影影幢幢的行人各执花灯穿梭其间,还有那棵挂满了美好祈愿的老槐树下一坐一立的两个背影,不是她和褚允执是谁?
褚老师不愧是褚老师,这出神入化的画技,她心悦诚服。
江照里小心翼翼地将已经晾干的画收了起来,将桌面收拾好后便去厨房端了备好的晚膳过来,两人用完膳后又依样端回厨房,然后便去了隔壁找阿酒。
阿酒正醒着,看起来精神气不错,江照里阻止了她要从床上起身的动作,将卖身契递给她。
“你自由了。”
阿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直起身接过卖身契,死死地盯了很久,连手都微微颤抖起来,她看向江照里,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您……江姑娘大恩大德,奴无以为报!”
她俯下身,深深地给江照里磕了一个头。
江照里连忙将她扶起来,“不用磕头,我不习惯这样。”
她见阿酒情绪激动,想着卖身契也送到了,便欲出去留她一人静静,转身的时候却被叫住了。
“主子,奴日后一定尽心伺候您,为您做牛做马,您让奴往东奴一定不往西。”
江照里:?
她回身看向阿酒,“你叫我主子做什么?还有什么叫尽心伺候我?”
“您买下了奴,奴就是您的人了。”
“不,你误会了。”江照里意识到她和阿酒的沟通可能出了问题,“我将卖身契还给你,就意味着你从此是自由身了,不再是烟花女子,也不是我的奴仆,你可以自己决定去留。另外,你的卖身契不是我买下的,是孙六娘送与我的,我在其中甚至得了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