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士农工商,商最贱之。
江照里没猜错,此话一出,吕宁枝果然像被踩中了痛脚,脸色变得极难看。
而钱珠玉一看便是为人虚荣,自视甚高,这类人平日最忌讳有人踩在她们头上。
“钱小姐,你仔细想想,就方才那会儿工夫,你身边那位抢着说了多少话了?想必以前这样的情况也不少吧?”
钱珠玉听了这话,不知想到什么,神情微变,看向吕宁枝的眼神不自觉变得有些不对劲。
吕宁枝见状立刻勉强笑道:“玉姐姐,你可别被这贱民骗了,你我多少年的姊妹情分,姐姐你是知道的,我素来再敬姐姐你不过。”
说着说着竟又假模假样地拿起帕子拭泪,“姐姐你心地良善,易叫人骗了去,我这做妹妹的,可不得多说几句。我平日全心为你,你若真因着旁人的几句话疑了我,我可要伤心死了。”
钱珠玉听了脸色稍缓,忙道:“没有没有,我自然不会。”
然而等她们假惺惺地互述完衷肠,再去看江照里,却已不见人影了。
江照里做人有几大原则,其中一条就是绝不浪费时间在傻逼身上。
巷子里的野狗朝你狂吠嘛,只要没来咬她,听听也就过去了。
因而在钱吕二人在那里表现姐妹情深的时候,她早已驱着她心爱的小毛驴,踏上归程了。
“哎呦,江姑娘,你赶慢些,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颠散架了。”
破旧的板车上,一个长须的半大老头局促地缩在一堆货物中。
“李郎中,您多担待,家中有人等着呢,说好了晚膳前回去的。”江照里歉疚一笑,“再者,我快些,您也能少受罪不是?”
话虽如此,江照里挥鞭的频率还是慢了下来。
李郎中揉了揉腰,嘀咕道:“要不是你那十两银子,我才不受这罪。”
江照里笑了笑,“您要是治得好,我再加十两。”
山不来就她,她便去就山。
褚允执没法子出山看腿,她还不能拉个郎中进山嘛?
办法多的是。
“不行!”
江照里和李郎中都被小孩这突然的激动大喊吓了一跳。
“什么不行?”
“十两已经很多了!不能再给他十两了!今天已经花了很多钱了!我不要嫂嫂你再花钱了!”
江照里蹙眉,“一一,钱没了可以再赚……”
“不要不要我就不要!”褚一一大叫,身体也晃起来。
江照里生怕他晃下车去,连忙腾出一只手圈住他。
小孩少有这般无理取闹的时候,江照里一时便有些不知所措,但又得顾着路,“一一,我……”
哪知小孩忽然放声大哭。
“我不要嫂嫂花钱!大哥说了,嫂嫂原本不应该是我的嫂嫂的……二哥、二哥也说过,嫂嫂原本是可以回家的,不用、不用留在这里过苦日子……”
江照里手足无措,手忙脚乱,急急停了驴车,把小孩抱到腿上擦眼泪,却不知该说什么。
小孩愈哭俞烈,眼泪怎么都止不住,甚至打起了哭嗝。
“我都知道……嫂嫂、嗝、嫂嫂原本不用被村里的坏女人说闲话的,不用被今天那两个丑女人欺负的……嗝……也、也不用卖掉那块玉的……都是因为我……他们都说、都说我……嗝……我是野种,没、没爹娘要……我是累赘……二哥因为我,也很辛苦……嫂嫂的钱要、要留着,不能花……嗝……要把玉买回来……”
小孩一个劲儿地抽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的话颠三倒四地说。
江照里听了心情复杂,又心疼不已,同时开始反思自己。
她总觉得小孩懂事,所以下意识用平等的口吻去和小孩解释、交流,却忽略了这个年纪的小孩再怎么懂事,有些话也是听不懂的,也是需要糖果去哄的。
她为自己的疏忽愧疚不已,同时又庆幸小孩借着这个机会将心里话和积压的情绪宣泄了出来,否则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察觉到。
她任小孩趴在她怀里哭,用手轻拍着他的背,算作抚慰。
良久,小孩哭累了,慢慢安静下来。
江照里低头去看,却见小孩已经睡着了,鼻尖眼角通红。
她放轻动作将小孩平放到后面空着的位置上,找了几件新衣服盖在身上,免得着凉。
李郎中搭了把手。
“劳驾您看着他些。”
李郎中在褚一一哭闹时一直很安静,此刻便应了声,忽而叹了口气,叹道:“不容易啊。”
江照里只道:“孩子小,有些话您别放在心上,银钱还是照我方才说的算。”
江照里当然不是什么人傻钱多的冤大头,但她此时只能用丰厚的报酬勾住李郎中,以便之后再叫他来复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