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允执只是这么看着她,胸腔的豁口便呼呼灌进无形的冷风,针扎般的疼。
良久,她似是恢复过来,转过身拾起那堆花草往他这边走。
没走几步,花草又掉落在地。
江照里怔怔地望着他,面上有几瞬的空白,嘴唇嗫嚅,惊讶、委屈、欢喜,种种情绪在那双澄澈的双眸中一闪而过,最终变成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始终绷直的背微垮,快步走过来,几步后又变成了小跑,整个人和往常一样明快。
江照里在褚允执面前站定,蹲下身定定看着他,想伸手抱他又缩回去,眼睛很亮,“允执,你醒啦?”
不等褚允执的回答又追问道:“伤口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渴不渴?饿了吧?再等等,马上就能吃东西了……”
褚允执抬手,将手轻轻覆在江照里手背上,江照里一下住了嘴。
“不痛,没有不舒服,”褚允执安静凝视着她,另一手将黏在她脸上的湿发撸到耳后,“不渴,也不饿。”
他的手顺着滴水的头发往下,落在江照里的后颈上,轻柔地抚了几下,然后抽出一件干衣服,开始给江照里擦头发,“怎么这么不小心,全身是水。”
他的动作有些滞涩,江照里按住他,摇了摇头,“我一会儿自己擦,你别动,当心扯到伤口。”语罢将他的手轻轻扯下来,将堆在腰间的衣服提起拢在他身上,动作间碰到脖子上寒玉似的皮肤皱了皱眉,“洞里冷,我再生一堆火。”
褚允执听话地不动了,看着就要起身生火的江照里,说话的语气轻而坚定:“你现在就擦。”
看江照里不说话,调笑似的口吻道:“你要是病倒了,谁来照顾我?”
江照里慢半拍哦了一声,拎起火堆边上的帕子就要解开衣服,手搭上系带却顿了顿,偏头看向褚允执,苍白的脸在火光映射下有了些许血色,闷声闷气:“你……你把眼睛闭上。”
褚允执笑了一声,“害羞什么。”说着却是把眼睛闭上了。
始终追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消失,江照里松了一口气,转过身背对着褚允执脱下衣服擦起身上的水珠,没注意到背后褚允执默不作声地睁开了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
年轻姑娘赤足踩在地上,身体白皙而柔韧,躬身时腰背绷成一个脆弱而漂亮的弧度,浅浅的腰窝往上是一对微凸的肩胛骨,随着她的动作似蝴蝶翩跹张合。过往数个夜晚里,褚允执搂着这具柔美的身体入睡,爱不释手,却也不敢僭越雷池半分,只是克制地搭在腰背上。
他对江照里的腰背太过熟悉,以至于此刻看见上面的青紫都觉刺眼异常。
他一寸一寸地看过,从头到脚,从下而上,高高悬起的心总算放下。
还好,没被蛇咬着。
湿透的衣服烤干还要一会儿,江照里回头瞄了褚允执一眼,见他仍紧闭着眼,犹豫了一下,俯身抽出一件及膝长衫穿上。
长衫勉强裹身,底下却空无一物,江照里不自在地动了动,随手解下头发擦到不再滴水便不再管,对褚允执道:“好了。”
褚允执睁开眼,皱了皱眉:“穿这么少?”
“我不冷。”江照里拾起掉落在地的药草,心里惦记着褚允执的伤口,指了下洞穴深处,“那里面有个水潭,我去洗点东西。”
她迈开步子,从羊皮袋里取出石刀在竹子上切了两节下来,拿着竹筒和药草很快消失在山洞拐角后,回来的时候手里的药草少了小半。
两个竹筒,一个盛水,一个放着捣烂的药草。
江照里将盛水的竹筒架在火堆上加热,又极快地生了第二堆火,而后跪坐到褚允执身前,“我看下伤口。”
“嗯。”
拇指盖大小的伤口结了一层薄薄的痂,周围红肿不堪,黄色的脓液流出。
江照里蹙眉,显得忧心忡忡。
伤势变重了。
她把草药糊上去,缠回布条,拢好衣服,抬眼看向褚允执,一惊。
不知何时,褚允执的脸泛着微红,他无意识锁着眉头,吐出的呼吸夹杂着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间,但神色还是清明的,眨也不眨地看着她,见她上完药就道:“睡一会吧。”
江照里哪里睡得着,“你又发烧了,我去煮点退烧药。”
她注意到褚允执干裂的嘴唇,端来热好的水送到褚允执嘴边,“先喝点水。”
褚允执微微低头,喝了几口便说不喝了,抓着要起身煮药的江照里不让她走,颇为任性道:“不想喝药,陪我睡一会儿。”
他看着江照里眼下的青黑,放轻了声音,弱不禁风:“一个人冷。”
本要拒绝的话咽回去,江照里应承下来,依偎着褚允执坐下,扯着衣服盖住两人,问道:“这样有没有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