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脸担忧地望着我,见我醒了顿时喜上眉梢,尤为欢喜道,“乐儿,你醒了。”
我一开口,连自己都十分惊诧,如此柔弱绵软的声音当真是我自己发出来的?
我道,“皇上…”
皇上着忙道,“朕在这,乐儿感觉如何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挣扎着要起来,“臣妾没事,歆儿呢,歆儿怎么样了?”
皇上亲自在我身后垒上两个枕头,扶着我坐好,“乐儿别急,那丫头受了点皮外伤,暂无大碍。朕已命太医为她上药包扎,想来这会儿应是歇下了。”
我松了口气,但仍忧心道,“歆儿身上多处都有受伤,皇上定要让太医检查仔细了。”
皇上深深地望着我,“你与那丫头主仆情深,朕亦感念,此番多亏有她护着你,不然…”
我心道,其实若非是为了歆儿,那些落瓦压根儿伤不着我。但这话不能在皇上跟前说,我只得宽慰道,“皇上不必担心,臣妾这不是好好的吗?”
皇上声色微沉,“朕怎能不担心?你左臂破了个口子,伤得很深,朕赶来时看到你鲜血流出袖口,你知道朕有多心疼多害怕吗?”
我蓦然反应过来,左手伤处被纱布缠得严严实实的,我方才撑着床板坐起竟未发觉,想来是一心念着歆儿之故。眼下因皇上提醒,我才感到隐隐作痛。
我痛苦地蹙起眉头,皇上又气又心疼道,“知道痛了?下回还敢不敢不带随从到处乱跑了?”
我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寝衣,想来是宫中丫鬟给我换上的,但没有皇上之命,她们不敢擅自做主。我想看看左手上的伤也看不着,只能隔着衣裳和纱布轻轻触了触,“事出意外,臣妾也不想受伤的啊,何况一点小伤罢了,不妨事。”
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皇上的脸色却越发阴沉,“那你为何会昏晕过去?歆儿好歹还意识清醒,你却是毫无意识地被人抬回了永乐宫。”
我实话实说道,“这完全是因为当时的场面太血腥了,沈侍卫虽是救驾有功,但他当场把那些发疯的黑鸽子全部射杀,黑鸽子的尸身像染血的枯叶一般掉落一地,臣妾看着实在恶心,这才不受控地晕了过去。”
皇上似有深意地看着我,“如此说来,朕不仅该治沈承翊疏忽职守之罪,还当治他一个过失犯上之罪。”
我愣了愣,忙解释道,“这也不能怪他,他不过是尽职罢了,再者他也算是及时赶到,于危难中救助了臣妾与歆儿,将功抵过,还请皇上不要降罪于他。”
原本我还以为此事该赏,但想了想一群不知从哪儿飞来的疯鸽子竟恰正好在我从旁经过时,捣毁那一角飞檐上的青瓦,惹出这样一场祸事来,显然是有预谋的。如此周密的部署,沈承翊作为大内侍卫,身负保障宫内安全,维护宫廷秩序的重责,却没能提早发觉,破解这场阴谋,也属实是有疏忽之过,罪责难逃。
所以我能为他求的,不是表彰嘉赏,而是减免罪责。
皇上微微坐直了些,“朕适才才说他疏忽职守,皇后却称他尽职,皇后曾说与朕夫妻同心,怎么一遇着事就变了?”
这…
我心内感慨,皇上真是辩论的一把好手,对个中字眼如此敏感,专挑细节,我哪里是他的对手,免不得要投降认输,卖乖服软罢了。
我讨好地笑道,“臣妾自然与皇上同心同德,只不过那沈侍卫既有疏忽之过,亦有救驾之功,如何评判,皆由皇上做主。臣妾相信皇上赏罚分明,必不会有失公允。”
皇上沉吟片刻,略略笑道,“皇后一心顾念他人,朕岂能不成全皇后这番心意?”
我有点看不懂他此刻的表情,也不大能领会他话中深意,正思量着如何应对之时,歆儿忽然抱伤窜了进来。
妍儿搀着歆儿,两人一道跪在床前,守在门外的闵公公也跟了进来。
妍儿跪拜道,“歆儿姐姐一听说娘娘醒了便无论如何也要赶来见娘娘一面,奴婢拦也拦不住,只好扶着歆儿姐姐过来,冲撞了皇上与皇后娘娘,奴婢罪该万死,还请皇上皇后娘娘责罚。”
歆儿则饱含热泪地望着我,“娘娘果真没事就好,奴婢死不足惜,若是娘娘有个万一,奴婢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我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可我的确好好的,没什么不妥之处。
皇上一向英明睿智,自然也能明白个中原由,于是他道,“今次的事,总算有惊无险,皇后身受轻伤但无大碍,腹中龙子亦无恙。你忠心护主有功,抵去侍奉不周与冲撞之过,还该有所嘉奖。朕便赐你一柄玉如意,明日让闵奉亲自给你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