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从天降(153)

不!不要!

我内心痛呼,可我却不能发出声音来,我泪流不止,仿佛有一股恐怖的力量在摧毁我的身心。

我浑身无力,所幸歆儿适时地依托在我身旁,我紧紧握住她手臂,极力支撑不让自己倒下。

皇上沉默半晌,忽而对着文官们道,“依众卿之见,朕是否该判宁国公斩首之刑?”

底下一阵窸窣声,无人敢应答。

皇上肃然道,“尔等先前不是还言之凿凿,劝朕执法如山,不可有违先祖遗训,令万民灰心,更有负于沙场上为国征战的将士们。怎的眼下皆哑口无言,不置可否了?”

终于,有个愣头青站出来道,“回禀皇上,宁国公自请其罪本是理所当然尔,原该身陷牢笼之人竟能入得宫来,更是罪加一等。但…”他话音顿了一顿,“是否该判死罪,应由皇上定夺。臣等只是劝谏皇上,莫要徇私护短,并非是要置宁国公于死地。”

原来君臣之间,也要这样你来我往,互相撂挑子的吗?

我在痛心疾首之间,也算是长了见识。

“那人是谁?”

看着竟那般年轻。

闵公公瞄我一眼,恭敬道,“回禀娘娘,那位是新晋的礼部侍郎,宋祁宋大人。”

宋祁?

那不是…

我心里一惊,目光落在闵公公的官帽上凝了一凝,闵公公似乎微微点了点头,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

我心道,这礼部莫不是要被他们姓宋的包办了,怪不得那人瞧着有几分面熟,原来如此。

宋祁——礼部尚书次子,宋煜的弟弟。

我记得尚在国子监求学时,有一回与宋煜闲谈,他同我说起他那个不求甚解时而聪明过人,时而愚不可及且顽固不化,小他四岁的亲生弟弟,感叹他那弟弟思想天马行空,为人处世自有准则,不流于俗套;模样虽与他有几分相似,性子却是截然不同。

据我所知,宋煜参加科考,榜上有名后,便是在礼部当差,但至今仍是个籍籍无名的司务,连上朝禀事的资格都没有。

而眼前这位礼部侍郎,居然有胆量当出头鸟,还让皇上及众官员挑不出错处,真是后生可畏。

我甚至觉得,皇上正是要借他过桥。否则以宋祁特立独行的作风,为何会参与今日之事,出现在这群人堆里。

极有可能是皇上预先对他有过示意,他才混入其中,好在适当的时候说适当的话。

当然这个“适当”,是于皇上而言,而非那些个或受人利用或暗中唆摆的大臣们。

这时,皇上以审视的目光在众人间逡巡,“列为爱卿,可有不同意见?”

众人还未答话,父亲却道,“罪臣愿以死赎罪!”

父亲声如洪钟,可说完便面红耳赤,显然是卯足了劲儿,耗尽余力撑住这一口气。

其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约摸连皇上都心神一震,某些个别有居心之徒更是受到震彻,连夜打好的多篇腹稿怕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不会有人蠢到在这时候站出来说,“宁国公既有此意,不妨遂其所愿。”

能爬到如今的官位上,心眼之多绝非寻常人可比。再如何盲从,也不至于惹祸上身。

所以父亲此话一出,反而立于不败之地了。尽管身为他唯一女儿的我,心里分外清楚明白,父亲是真有赴死之心的。

看着父亲伏倒在地的身影,我心中无限悲凉,这便是父亲一生精忠报国落得的下场吗?

诚然父亲此生不曾有过这般低姿态,但我仍觉得父亲是高大伟岸,岿然屹立的,比任何人都更值得尊敬。

可是为何,为何那帮贪生怕死,只懂纸上谈兵,不曾身赴沙场的奸佞小人可以凌驾于父亲之上指手画脚,论罪归咎,而征战无数的父亲却要如此卑躬屈膝?

世道果真如此不公吗?

我心内为父亲叫屈,同时又觉得自己没有脸面,没有资格。我这一生最大的功绩,怕不就是延续皇室血脉,为皇上开枝散叶了。

我从没有过伟大的理想抱负,自幼养尊处优也没吃过什么苦,一直以来我最大的心愿便是逍遥快活地过日子。

就连我心内唾弃的弄权奸臣,恐怕都比我有追求有憧憬得多。

我两眼酸涩至极,却是无颜落泪。

眼看皇上就要驳回父亲的请求,而后便要从轻发落,姜邑终于开了口,“启禀皇上,宁国公罪不至死。”

他怎可能临时倒戈,他可是今日之事的主使啊,虽则当下一众官员都面带讶然之色地悄摸抬眼瞅着他,但我知道,他后边还有话说。

果不其然,他又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宁国公刚愎自用,轻敌落败,令我军损失惨重,数万将士几乎全军覆没,按军法本应斩首示众,然其数十年来军功赫赫,为我朝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再者其女贵为皇后,月前更为皇上诞下皇长子,彼时已受皇上赐封为太子。于情于理,皇上都应宽恕其性命,然则为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还请皇上削其爵位,将其贬为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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