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踩着宁灼流下的血,摇摇晃晃、一跳一跳地往前走去,好像是在玩一种跳格子的游戏,直到走到血迹消失的地方。
宁灼又离开他了。又要恨他多一层了。
当时还只有十八岁的单飞白望着宁灼离开的方向,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忧伤。
可低头闻到大衣上的血腥气,他又有些说不出的心动和心悸。
彼时的单飞白,分不清那是什么样的感情,只是抱着宁灼的大衣,在他的血里伫立了很久,直到那带着温度的血逐步风干。
后来,单飞白亲自动手,一点点洗干净了那件衣服,收藏在自己的衣柜里。
三哥在不久后的帮派火并中意外横死。
人死如灯灭,宁灼也没有再报复回来。
而单飞白在为三哥伤心了一段时间后,找来了懂得下手分寸、极端理智的于是非,让他担任了团队的二把手。
……
时间回到现在。
宁灼看他低头,直勾勾盯着自己腿部的伤疤瞧,取下松动的淋浴喷头,打开热水,劈头盖脸地照他的脸喷了过去:“看什么?”
单飞白抹了一下脸上成串滚落的水珠,又恢复了不正经的样子:“看宁哥啊。”
宁灼扯来喷头,冲洗自己的身体:“我问你,有什么好看的?”
单飞白:“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宁灼:“看情况。”
单飞白:“宁哥的身材……”
宁灼静静注视着他,等他能放出什么厥词。
单飞白顿了顿,笑出了一双小梨涡:“看起来很好生养。”
宁灼:“……”
他想的最脏的骂人词也比这好听一百倍。
他脑子里的一根弦直接崩断了。
在宁灼操着被他扯断了的淋浴头和一截水管四处追杀单飞白、打算把他就地绞杀时,一个人影急匆匆地从水房后闪出,闷头七拐八绕地走了好一阵,来到了一间房间前。
他在房门上镶嵌的一层单向玻璃前探头探脑、连比带划了许久,房间内的人才不耐烦地推开了门:“……干什么?!”
现在并不是放风时间。
所有第一监狱的犯人,都理应集中在几个闷热的茧房里,在狱警的监督下进行手工劳动。
但有些手头充裕的人,可以享受远超旁人的优渥待遇。
比如,这里居然被改造成了一间高级的KTV歌房,里面正播放着一首缠绵悱恻的情歌。
强劲的音浪冲得来人头脑一嗡,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急切道:“刚才刘副队张罗我们几个去拉水管浇地,你猜我在水房外头看见谁了?”
出来的男人身形壮硕,上半身打着赤膊,露出一身精健的好肉:“谁呀?!有话说话,打什么哑谜?!”
来人踮着脚,进行了一番急促的耳语。
男人脸色一变,声调也随之抬高:“……宁灼?你没看错?!”
“还有单飞白!”来人继续语出惊人,“他们好像在打架……不知道他们俩是怎么进来的!”
里面唱歌的正主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向外张望。
他长得很是抱歉,面颊上带着大片陈年青春痘的瘢痕,身材也虚胖,鼻梁上架着副眼镜,本来该是监狱里最受人欺负的那种窝囊长相。
可他一停口,身旁那些小弟们不干了,急忙谄媚地赞美道:“继续唱啊,本部先生。咱们就喜欢听你唱歌!”
第42章 (二)狱
本部武握着麦克风, 大大方方地出声询问:“出了什么事?”
他粗哑的声音被质量优良的扩音器层层放大,更是难听到了让人心悸的地步。
身材精壮的男人外号“金虎”,闻言飞快对本部武扯出了一个笑容:“没事没事, 武哥, 一点私人恩怨而已。”
本部武放下话筒, 坐直了身体:“我很有兴趣听一听。”
金虎强忍着满心的怒恨,带着一脸灿烂如春风的笑意, 向他的雇主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
现在,金虎是一支小型雇佣兵的二把手。
但在过去,他是一家帮派的老大。
他的组织“狂风”, 和“海娜”有一段难以启齿的宿怨旧仇。
起先, “狂风”的主要活动地点是在长安区。
长安区在“海娜”到来前并不算“长安”, 是片相当混乱的地区。
金虎每天的工作, 就是带着一帮健壮高大、统一纹着虎头纹身的小弟,得意张扬地走街串巷,向普通商户索要保护费。
谁要胆敢不给, 就是一顿兜头暴打。
但金虎自认为并不是普通的低等帮派。
他是有远见的。
把钱大笔地收上来后,他会将其中的一部分花销在兄弟们身上,至于大头, 全部献给了瑞腾公司里的人事部门。
而且他会主动带着弟兄们,帮瑞腾公司免费做一些维持活动秩序之类的义务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