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格格,腊月二十三了。”
“格格您注意身体,莫要……”
莎音轻轻点头,“嗯,我知道了。”
随着马车辘辘前行,莎音的神情似乎有了些转变,眉目间的哀伤与痛苦缓缓消散,最终融化成了嘴角处一丝浅浅的微笑。
太奶奶最喜欢看她高高兴兴的样子了。
知道皇上回来,宫里提早便让人备好了一切,一行人跟随康熙进了慈宁宫。
“皇上。”
莎音缓缓开口,跪了下去。
她并非公主,照例此刻不得跟诸位皇子公主进入孝庄寝殿。
此刻康熙比任何人都要悲痛,现在跪下打扰康熙,无疑冒了巨大的风险。
可她怕,她一分一秒都不敢耽误。
“求皇上恩准……”
那个精明睿智的皇上此刻眼神也带着几分呆滞,他看向说话的那个小姑娘,面部微微柔和下来。
“莎音起来,跟朕一起进去。”
莎音俯身,“谢皇上。”
这一刻,莎音盼了二十多天,在梦中的梦了无数次。
什么样的场景什么样的感觉,莎音都在心里设想过。
可当她的脚再一次跨过门槛时,胸膛中巨大的悲伤天崩地裂般袭来。
努力保持在嘴角的笑意被痛苦击碎。
莎音身形晃了晃,手腕处却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托扶,力道不大,正正好将她扶正。
温暖有力的手将她包裹住,莎音勉强稳住了脚步。
莎音抬头,目光跌入四阿哥同样悲痛但带着关切的眼神中。
“四哥,我没事,咱们走吧。”
“嗯。”
松开手,四阿哥收回目光。
莎音平复了心中的情绪,整理好表情,再次直起了身子走了进去。
里间,康熙带着太子跟几个阿哥先行进去。
莎音尽力地去听,终于听到了孝庄十分浅淡的声音,但听不真切,只是感觉得到她已经没有什么气力了。
若是从前,她一定笑得爽朗问莎音玩地可还开心。
她会修剪着漂亮的牡丹花花枝,用手心轻轻拂过每一片花叶。
宽厚温热的大手再柔柔贴在莎音的脸颊上,像一位寻常人家的奶奶一般,关心着莎音的日常起居。
孝庄早已经不再年轻,可她便是用自己苍老的大手,托举住了两朝皇帝,托举住了大清几十年来的稳定安宁。
康熙出来的时候,莎音偷偷看了一眼。
正值壮年的康熙皇帝,脸上的颓败之色格外明显,仿若在一瞬间苍老了下来,眼眸中带着疲倦,又似是哭过,被他尽力地掩盖下去。
亲人离世的难过,康熙幼年时便经历过。
但他却从未有这一刻这般的悲痛,胸口闷闷,似是再也打不起精神来了。
看来很严重。
莎音心中暗暗想着,手中的指甲竟不自觉间嵌入了肉中。
□□上的疼痛,在这一刻才能让莎音清醒。
才能让她克制住鼻尖的酸意,强忍着不要哭出来。
终于,轮到了莎音进去。
短短半天工夫,莎音心中已经给自己做好了一切心理建设。
可迈出那一步的时候,她仍是险些跌倒。
长吸一口气,莎音终于走了进去。
明黄色帷幔后面,孝庄的身形消瘦干枯,莎音快走几步上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太奶奶,是音音,音音回来了。”
孝庄疲惫地睁开眼睛,浑浊的双目努力去看。
她养在身边的小姑娘如今大了,亭亭玉立站在她的面前,漂亮勇敢,带着浅浅的微笑。
“好孩子……”
孝庄努力伸手,莎音连忙将脸庞贴到了她的手心。
“给哀家说说,哀家喜欢听你说话。”
苏麻喇姑在侧,双目肿胀着尽力开口,“格格,太皇太后念叨了你许久,说你这次出去一定玩的开心。”
“是。”
莎音点头,“音音玩的开心,音音见了辽阔的草原跑了马打了猎,猎了一窝兔子呢还,这窝兔子可有故事说了,改天您好了,音音仔细说给您听。”
“草原上的风可真大啊,太奶奶您给我的小马鞭在跑马时候都能顺着风吹走,不过我握的可紧了,您给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松开呢。”
“草原上的雪也大极了,一夜之间竟然能埋住小腿,我做了雪人给二姐他们送去,而三阿哥的雪人有些敷衍,给他气的不行,给四阿哥的最胖最圆,但是三阿哥说像极了他,四阿哥也气的不行。”
“太奶奶你瞧瞧,他们都气莎音呢,您可千万不要气我,旁人我都不理会,我只跟太奶奶说这些,您快快好起来,他们若是来寻我算账,您要为莎音说说话呢。”
“我还吃了最新鲜的樟子肉,风雪间吃烧烤的感觉真的很开心,但当时音音就想,如果太奶奶能跟莎音一起的话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