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可恶的转折词出现了。
百密一疏,他没有随身携带糖果, 让一切只能是美好的幻想。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能随手卸下几颗宝石, 但把衣兜反个底朝天, 也无法找出一颗糖!
珀尔欣赏够了爱德蒙一脸打翻调色盘般的表情, 慢悠悠地拿出一颗亮黄色包装的糖果, 放到他的掌心。“吃吧,愿它缓解您战败后的苦涩心情。”
谁心情苦涩了?
爱德蒙坚持不承认,手上动作倒是很快。剥开糖纸,送糖入口。
十秒后,他倒吸一股凉气——好酸!
当外层糖霜化了后,让人头皮一紧的酸柠檬味顷刻充斥口腔。
侧头,以悲愤目光控诉珀尔,满目写着大大的一行字「坏狐狸!」
珀尔推了推金边眼镜,彬彬有礼地回应。
“真是抱歉,随身携带的糖果没有纯甜味的,只有最后一颗柠檬味的。您想要缓解苦涩,甜能压苦,酸也可以,不是吗?”
爱德蒙一言不发以示抗议,是他大意了,稍有不慎就被捉弄。
起因容易猜测,他刚刚假定兰茨先生女扮男装的胡思乱想被看穿了。
现在能怎么办?
乖乖吃完柠檬糖,不做多余地挣扎。
否则珀尔炸毛临时缺席万圣夜活动,只留他一个人的话,他就真的成了傻兔子。
珀尔眼见身边人偃旗息鼓,她却进一步戏谑着问,“您感觉怎么样?糖,好吃吗?”
爱德蒙:什么是挑衅!这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咔嚓——”
他索性一下狠狠地咬开硬糖,一边盯着珀尔,一边将糖丸嚼得粉粉碎。
咔嚓咔嚓的糖块碎裂声,仿佛一口一口把坏狐狸给吞入肚中。
终于,一颗糖吃完。
爱德蒙煞有介事地评价,“不错,兰茨先生的味道很好!”
珀尔微微眯起眼睛,什么味道很好?
爱德蒙面不改色,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
“哦,抱歉。太酸了,让我有点口齿不清。我是说您给的糖,味道很好。”
“能得您一句夸奖,真叫我太过欣喜了。”
珀尔如此说着,却毫不掩饰假笑,然后地慢条斯理地也追加了一段话。
“天色尚早,为了让您神采奕奕地参加晚宴,我将义不容辞地伸出援手。请放心,我把工具都准备好了,顺路去我家取一下就行。接下来,您只要躺靠在椅子上享受即可。”
享受什么?
答案不言自明。
珀尔在黑森林旅店因为手部受伤,接受了爱德蒙的洗发服务。
早就说过会回报对方,她会提供优质的剃须服务,眼下可不就是“最好的时候”。
爱德蒙不由脚下一滞。即便他对黑暗场面见怪不怪,但陶德前天刚刚被抓进羁押所,而理发店分尸现场的血腥场景仍清晰地在脑中盘旋。
今天各大报纸多角度报道了「人肉馅饼案」,其中就一项采访调查巴黎人今年最不想做的事。
“找人剃须剪发”、“购买肉馅饼”,两者毋庸置疑地并列榜首。不能说每个听闻此案的人都有心理阴影,但八成需要一段时间平复心情。
这种时候,刚刚直面陶德理发店的血案现场,转眼就要面对兰茨先生的帮忙剃须。
拒绝,必须正颜厉色地拒绝!至少是近期,绝不让外人持刀靠近自己的脑袋。
“可以享受您的剃须服务,是我莫大的荣幸。”
爱德蒙当即欣然接受了珀尔的提议,“我最相信您的手艺了。”
这里要给自己辩解一句,他并没有无原则地背叛理智。意志坚定地不让外人触碰他的头,但兰茨先生压根不是外人。
珀尔见人迅速答应,一点反抗都没做就直接投降,暗暗夸奖真是一只狡猾的大兔子。
为什么爱德蒙不再嘴硬几句,她才能名正言顺地捉弄人。突然躺平,她就很难下手了。
可话已出口,今天的剃须服务只能如期进行。
两人坐马车先去珀尔家拿齐整套装备,再到了隔壁街的基督山伯爵府。
一进门,宛如走入阴森树林。
骷髅、蜘蛛、毒蛇、狼人等等装饰物,以假乱真地分布在红豆衫盆栽丛中。
凑近一看就叫人笑了起来,南瓜灯的温暖烛光照亮了恐怖元素的真相。
骷髅缺胳膊断腿,正在放声大哭;蜘蛛眨巴着大眼睛,一幅要打瞌睡的模样。
毒蛇们或是打群架,或是被摆成了爱心形状;狼人则是在拨弄头顶所剩无多的几根毛,企图遮掩秃顶的残酷事实。
这个万圣节的黑暗森林很是诙谐有趣。
珀尔走向狼人玩偶,特意它把头顶的稀疏头发分成了三绺,凹出了一个朴实无华的三毛造型。
爱德蒙瞧了一眼,下意识摸了摸了自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