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打不动,每周三封。
不走邮政,而雇佣私人信使往返英法之间,时不时给寄去各色食物。
从盛夏到初秋,眨眼两个多月。
二十几封信送出,信越写越长,到了后期更是附上了照片。
是的,照片。
在1839年的九月,第一批商业相机上市了。它们很难随身携带,过于笨重而只适合在室内搭好架子摆拍。
这丝毫不妨碍基督山伯爵拍摄某某餐厅的美食照片。
包场点菜,配备专业摄影师。即便只能冲印出黑白照片,但也能完美展现出美食的质感。
比如光影艺术将现烤鳕鱼拍得格外诱人,鱼肉外酥里嫩。添上几片柠檬,柠檬汁的酸甜恰到好处渗入鱼肉中,去除鱼腥味,而只保留大海的鲜味。
更有布鲁诺伊风格浓汤、酸辣肥鸡、鳗鱼香肠配松露、奥尔良风味布丁……,各式美味可谓品种齐全。
不仅仅是用文字描述它们带来的口齿留香,更通过黑白照片给人颇具遐想空间的实物展示。因为不是彩色照片,所以无法一眼明了实物的色泽,这种留白反而叫人更加好奇食物的全貌。
令爱德蒙有亿点点失望,不论他再怎么引诱,信越写越长,但每周只会得到一封回信。
幸而,兰茨先生不只回了「已阅」一词,多少还是加了几笔对伦敦生活的概述。
总结起来就一个中心思想:
做人,不能太注重口腹之欲,吃得随意就挺开心。美食吃多了,小心变胖子。另,不要跨海峡放毒。
爱德蒙对于这些回信,自有他的解读方式。
兰茨先生是在关心他,让他保持好身材,注重身体健康。
其中特别提醒地不要跨海放毒,必是看得到吃不到的怨念,叫人再接再厉继续持续写信。
什么时候停下来?
当然是等珀尔来到巴黎的那一天。
九月底,泰晤士河畔,第一片枫叶变红了。
秋天来临,雾气渐深。
伦敦告别了夏日喧嚣,在社交季结束后,整座城市安静下来,被笼罩上一层灰色的黄红滤镜。
照片里,这样的伦敦美得极具令人心醉的诗意。
现实中,珀尔觉得肺部功能受到了更大的挑战。
如今,人们尚未普遍认识到雾霾对身体健康的影响,没有察觉越来越浓的大雾会成为健康杀手。
珀尔却是清楚其中危害,向研究组提交了人偶发展史的报告,确认无需继续修改后,立刻渡过英吉利海峡去了隔壁法国。
计划中,《机械乐园》的书写是下阶段工作内容,写书不限于哪座城市。
尽管巴黎在经过城市大改造之前,它的塞纳河不比伦敦泰晤士洁净,可胜在这座城弥散的是食物芳香,而不是刺鼻的浓雾。
前往一座城,不一定仅仅出于健康考虑。
城市环境与氛围挺重要,也因为巴黎有一个让她手痒的人。
七月中旬,回到巴黎的伯爵,终于用对驱蚊液而不再被蚊子偏爱。
没有被蚊虫叮咬苦恼,他就心情甚好地频频从巴黎往伦敦寄信。
珀尔总计收到了二十九封信,平均每周三封,每一封都是在嘲讽她。
上帝保佑可怜的兰茨先生,居然呆在美味贫瘠的伦敦,又是没吃好的一天。
瞧一瞧,看一看,巴黎就不同了,有各种各样的美食餐厅。
英吉利海峡那一头的朋友,为安抚你受伤的胃,那就随信说些巴黎权贵们发生的奇葩新闻,愿你捧腹大笑,保持肠胃健康。
珀尔读着这些信,充分感觉到什么叫做欢乐的折磨。
欢乐,是奇葩八卦令人捧腹;折磨,是巴黎特色餐厅全部去不了。
为此,她特意调整的读信时间,没有在收到信的第一时间观看,而是放到了晚餐后。
吃饱了读信,至少不会被美食描写诱惑到立刻辞职退出编纂组,只为前往巴黎的餐厅。
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淡定一些,哪怕有英国食物作为对照组,但不至于让人披星戴月赶往法国。最多就是买最早的船票,刚好赶上新一天的早餐。
九月底,香榭丽舍大街,基督山伯爵府邸。
花园内,用一杯暖胃咖啡的时间,欣赏一片泛黄梧桐叶从枝头飘落。
珀尔悠闲地目送枯叶缓缓坠地。
相隔一张咖啡桌。
爱德蒙无心欣赏花园风景,而是若有似无地偷瞄对座之人。
昨天,珀尔终于来到巴黎。
其中是有自己的因素吧?是不是二十九封信起了作用,成功用美食轰炸法把人引诱到巴黎来了?
爱德蒙表面若无其事,仿佛不甚在意兰茨先生究竟因何而来。漫不经心的样子,好似费尽心思写信勾引人来的事与他毫无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