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吃又没了。”伙头军走到将军身边,语气艰难地说道。
“又没了？”原本看着远方出神将军眼神一动,缓缓转头看向伙头军。
“没了,昨晚是最后一点。”伙头军硬着头皮说道,他嘴唇干裂渗血，又被他舔回嘴里，看着地面的眼睛毫无神采。
“那就再杀几个奴仆和俘虏。”
“都吃完了……”
将军沉默,他环视周围，绝望、死寂笼罩了这只军队。
困在沙漠里半个多月军队早就没了粮草，炊骨爨骸十余日,如今连奴仆和俘虏都吃光了。
这近千人的军队该怎么活着走出沙漠？
仅剩的两匹骆驼不能再吃,要靠它们找寻绿洲，找寻方向。
兵将也不能吃，否则寒了士兵的心，也让人心更加绝望。
最后,将军将视线转向了自己家眷，一位夫人，四个孩子,还有一个管家……
“去将三少爷带过来。”将军沉声说道。
军师眼神一震：“将军不可，虎毒不食子,这若是传出去……”
“我不吃，将士们得吃，况且,你还有别的办法吗？若是吃了兵将以后谁还敢跟本将军出来打仗？”
军师无言以对。
“能为众多将士做出奉献，老三也算死得其所了。”
三公子很快就被带过来，十七八岁年纪，身量还未完全长开，但也身姿挺拔，已经有将军那么高，只是饿了十来天，脸颊都凹了下去，原本清亮的眼神也有些许黯淡。
“父亲。”司景丞一礼。
“景丞，如今军队情况你也知道，”背对着司景丞将军沉重叹息：“但为父必须带着将士们活着走出沙漠。”
司景丞没做声，将军继续说道：“古有佛祖割肉喂鹰，你应该明白为父的意思，舍小我成大我，大家会永远记住你这份恩情。”
“将军……”将军夫人震惊地看着自己丈夫，被将军警告地一瞥就息了声，她知道，将军一旦做了决定不是她能改变的。
为什么是我？司景丞看着地面张了张嘴，却没问出口。
他抬头，只看到将军宽阔背影，身旁军师对上他视线不忍地撇开头。
他又看周围的兵将，所有人都盯着他，有甚至忍不住舔了舔唇。
最后他看向自己母亲，一对上视线，母亲就慌忙撇开头，只是抱紧了怀里幺儿。
没听到司景丞回答，将军有些不满地回头看他，可看到那张与妻子有两分相似脸，他沉重地叹口气，终究是自己儿子。
他不忍再多说什么，示意伙头军将司景丞带下去。
众人的视线随着司景丞移动，喉头滚动，此刻司景丞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行走的食物。
“抓住他！跑了！”伙头军方向突然混乱。
将军抬头就看到司景丞不顾一切往外跑背影，瞬间怒了，提刀就追了过去：“孽障，竟然如此不顾大义！”
司景丞看着漫无边际沙漠，奋力奔逃，他就算饿死在沙漠里，也不想为了所谓大我成为别人口粮！
忽然，身后传来破空声，他想躲开，可是饿了几天的身体反应已经迟钝，他只觉得背上一阵剧痛，整个人扑倒在地。
黄沙灼热了他脸颊，他听见将军怒吼：“逆子，竟然临阵脱逃！”
孽障？逆子？司景丞仿佛听到了天大笑话，事实上他也确笑出了声，他回头看着将军，声音嘶哑仿佛来自地狱：“什么时候，不想被吃也成了大逆不道？”
“凭什么被吃是我？凭什么我不能活？”司景丞满心不甘，他当然知道凭什么是他死。
凭他是可有可无第三子，凭他从小就被留在都城，凭他和将军一点也不像！
将军夫人抱着小儿子瑟瑟发抖，只是懦弱地流眼泪，丝毫不敢阻拦将军，不敢为三儿求情。
将军表情一僵，硬声道：“总得有人要牺牲，为父也是无奈……以后将士们都会记得你恩情，为父也会为你厚葬。”
司景丞嘴角勾着嘲讽幅度，连父亲都不叫了：“司将军，你这军队已经废了，在吃人肉那一刻就废了！”
“快，接住，血别浪费了！”
“对不起了，三公子。”
周围一片嘈杂，司景丞感觉自己被抓住手脚抬起来，就像待宰的猪羊一样被抬走，短短十几年的人生，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恨过！
“报！前方发现援军！”探子声音远远传来。
“前方发现援军，有粮草、有草药！”探子气喘吁吁地跑近，干瘦的脸上带着狂喜。
军队沉默一瞬，随后发出震天的欢呼，将军振臂一呼：“列队，与援军会合！”
抬着司景丞伙头军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拿这要死不活的三公子怎么办。
“还不将三公子放下，包扎伤口！”军师赶紧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