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骁野万万没想到,在十岁做测试的时候,他居然真的被测出了是能力者,还是双系,SS级风系和SS级冰系,天赋堪称恐怖。
那一瞬间,比起喜悦,驰骁野更加觉得惶恐。
知道了这件事的害死了他的不爱他的母亲的从来不管他的父亲,决定给他扭转一下风评。他们做了一些驰骁野无法理解的复杂仪式,最后横了一条经过处理的棉线,要驰骁野从棉线下面走过去。
据说,沾染了污秽的人,走过去时会感觉到钻心的疼痛。
驰骁野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浑水,然而在知道自己有能力而且非常强大后,站在棉线前的那一秒,驰骁野回想起过去的一切,说过他是浑水的所有证据,因为意外事故死去的母亲,一直好好活着但自己一喂第二天就暴毙的流浪猫,他控制不住地颤抖,无法迈出一步。
——驰骁野感到疼了,别人是这么说的。
而驰骁野自己很清楚,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可是他却不敢迈过那根线,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他怎么也做不到。
原来自己也一直在怀疑甚至是接受了自己可能是浑水,这简直是致命的打击,他自己都认输了,别人怎么想或许也已经无所谓了。
驰骁野没有做任何辩驳,只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十三岁那年,驰骁野终于找到了机会混进攻略地下城的队伍中,他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污秽——一团黑乎乎的烟雾。
在其他人远远地消灭污秽的时候,驰骁野走了上去,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握住了污秽核心,直接捏碎。
就只是这么脆弱的东西而已。
驰骁野觉得很可笑。
污秽可笑,他更可笑。
驰骁野似乎放下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他甚至加入了攻略地下城的队伍,没有忌惮地亲手握碎了无数的污秽核心。
后来,有一次驰骁野因为怪物的能力险些暴走,同组的能力者把他送到了专门的管理机构,他被打了好几针镇定剂,束缚了起来,说是要等观察期过了才放人,然后进来一个人问了他很多问题。
驰骁野有些答了,有些没答。等那个医生问完以后,他终于觉得束缚的带子弄得他不舒服了,便轻而易举地撕裂了全部束缚带,改成坐在床上,吓得那个人脸都绿了。
驰骁野活动了一下筋骨,依旧感觉不太舒服,于是他把那个专门针对能力者建的房间拆了——当然是给了能再造一间的钱的。
然后,驰骁野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看着那些人望着自己的眼神,驰骁野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只觉得很理所应当:就该是这样的表情。驰骁野觉得很习惯,很顺眼。
一切都很正常,直到遇到林应随。
林应随的态度让驰骁野起了兴趣,为了排解无聊的感觉,驰骁野想要亲近林应随。
然后,在被邀请去大寿揍了大寿主人脸的那一天,那人骂了出口:
“肮脏的浑水!”
驰骁野听得有些恍惚——太久了,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久到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个词。
这两个字让他心脏紧缩,就像是当年那样。
驰骁野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并没有放下,更没有忘记,而是一直一直记着。
他还是当年那个不敢走过区区一条棉绳的驰骁野。
在驰骁野自己意识不到的时候,他自暴自弃破罐破摔地接受了。
他只是换了个方式。
对于污秽的产物,那些怪物,他是痛恨的,恨不得用最粗野的方式消灭。但对于污秽,或者说污秽所代表的一套通行观念,他又无法像对待具体的怪物那样果断,因为他自身也在环境的浸淫下深陷其中。
为了抗拒“自己是浑水”的恐惧,他选择了同化——他接受甚至特意去疯狂,去嗜杀,干脆利落地接受,并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也无所谓,他不在意,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他不需要再思考那些让他恐惧的事,只管发疯就好。
可他不可能真的不在意。
他越做越离谱,他一直在等。
他在等一个人给他否定的答案,告诉他你还不至于无可救药,或者还有人愿意拉你一把,甚至讨厌他也可以,只要能用对待一个普通的讨厌的人而不是被污秽沾染的人的态度对待,那样就足够了。
他等到了这个人。
因此,他无法抗拒地亲近。
他终于知道自己希望从污秽构成的空间的崩塌中看到什么了,他想见证污秽的末路——也就是自己的末路。
驰骁野控制不住地想笑,毕竟真的很好笑。
污秽不可笑,他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