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告知,多谢。”她含笑道谢,迤迤然行向殿内。
皇帝愈发畏寒,寝殿中早早燃起炭盆,外加百盏灯烛齐亮,更使人觉得燥热。赵令律与罗书玥皆在殿内,赵令僖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信步走到床前坐下,拍拍昏昏欲眠的皇帝,笑语道:“儿给父皇请安。”
皇帝惊然睁眼,醒了醒神后方道:“却愁来了。我听孙福禄说,你后晌身子不适,吃了药后一直睡着。怎么回事?”
“儿就是觉得疲累,没什么大事,这不是刚一睡醒就急忙来见父皇了。”
“累就多歇歇,下回不要着急着过来。”皇帝目光转向赵令律,轻抬抬手,赵令律随即上前,俯身倾耳等着皇帝训话。皇帝缓缓道:“却愁现就在这儿,你有什么要说的、要问的,就在这儿说罢。”
赵令僖望向赵令律,笑问:“太子哥哥有事寻我?怎不去海晏河清殿?”
“谌儿失踪,合宫上下除却海晏河清殿,禁军都已搜查过,未见踪影。”赵令律平稳道,“玥儿知道今日却愁为宫中婢女产子设下满月宴,想着不便大动干戈,本想自己去找一找,却没能进门。”
“是我的疏忽。因是小孩子的满月宴,我就只请了各宫各苑的小孩子们。小孩子身子柔弱,万一磕了碰了可不好,就叫人拦在殿门前,免得来往闲人太多难以看管。睡前忘记知会门前守卫见机行事,他们竟一根筋守着,将嫂嫂也拦在门外。回头我定替嫂嫂出气。”
皇帝却说:“这不是你的疏忽,反倒是顾虑周全,不过是那些奴婢们不知变通。”
“父皇所言极是。”赵令律附和道,“不过——却愁今日可曾见过谌儿?”
“不曾。”
“那其他宫苑的孩子们可曾见过?不知可否问问他们?”
“都在光晔楼上看烟花呢,太子哥哥要问,就去光晔楼上问。”
罗书玥适时礼道:“是妾失职,没能照看好谌儿,恳请父皇准许儿媳去问。”
皇帝应道:“去吧。”
罗书玥急忙谢恩,匆匆离开钦安殿。
“既然其他宫苑都已搜过,太子哥哥亲自带上禁军去海晏河清殿搜查,也好安心。”赵令僖扯下腰间玉佩,递向赵令律:“若再有不长眼地敢拦太子哥哥和嫂嫂,我定不饶他们。”
赵令律推拒道:“你那儿看守严密,玥儿和孙内侍都进不去,谌儿想是也不能闯进去,用不着兴师动众地搜查。等玥儿问过那些年岁相差不多的小孩,想是就能有结果。”
“听次鸢说他们后晌疯玩许久,估摸着哪怕见过也都玩到忘了。”赵令僖起身将玉佩塞入他怀中,偏头笑道:“旁的宫苑能搜,我那儿自然也能搜。还是找人要紧,太子哥哥不必多想。”
“行了。”皇帝咳嗽两声,“身为长兄,看管不好自家孩子,还要去搜自家妹妹的院子,像什么话。回东宫去等着。却愁,你也回去,帮着他们找一找。明日若还找不见人——再说吧。”
赵令僖点头应下,与赵令律一道离开。
钦安殿外,隐隐可见层层宫墙后,夜幕下华光闪烁——摄云湖畔仍在燃放烟花。赵令僖驻足昂首,远远望去,笑问:“太子哥哥近日忙碌,想来没有闲暇照看谌儿,他许是觉得无聊,偷跑出去玩了。”不待赵令律回话,便摆摆手离开。
皇太孙失踪之事,折腾整宿,甚至各宫各苑的水井炉灶都已翻过,均为得见。罗书玥盘问光晔楼上的孩童许久,没能问出答案,满面愁容回到东宫。当夜东宫内大发雷霆,处置了十数名宫人,闹得人心惶惶。
此后数日,禁军不停在宫内搜查,搅得合宫上下不得安宁,怨声载道。
七月初一,暴雨倾盆。
归荑轻摇睡篮,哄女儿入睡。看到女儿项间璎珞,她想起下落不明的赵子谌,不由出神。檐下雨珠成串坠下,次雀冒雨跑来,浑身带着雨汽,叩门喊道:“次狐姑姑,公主让你带着孩子到主殿去一趟。”
满月宴后,太子妃几乎日日都来。
归荑将璎珞取下,抱起女儿出门,次雀撑起伞,刻意看眼襁褓中的孩子,而后提醒道:“公主说,要将璎珞戴上。”
归荑自幼长在宫中,看得出赵子谌所赠璎珞并非寻常物件,像是赏赐之物。倘若罗书玥看见,不会不认得。约么猜出赵令僖意图后,她返回屋内,将璎珞套在女儿颈间,随次雀前往主殿。
苦寻不见孩子,罗书玥憔悴许多,赵令僖与她闲聊时诸多安抚。
见归荑到来,赵令僖将人招至近前,同罗书玥道:“嫂嫂定认得她。”
“次狐。往日你身边总带着她,我怎能不认得。”罗书玥愁眉不展,笑得勉强,目光扫过归荑的脸,收回时余光瞥见抹刺目的红。珊瑚红。她隐约看见归荑怀中婴孩颈上,挂着串璎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