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个事,早先买的火车票走不成了, 只能退票, 换第二天的。
第二天就没有卧铺了, 只有站票。
别人还好,就是苦了郑导演,吊着个胳膊被成群结队的旅客大军挤得嗷嗷叫。
有些嘴碎的,还忍不住奚落他:“哎哟大哥,你都这样了还坐啥火车呀,先走一波救护车吧!”
又不能解释说这是小姑娘打的,说了也没人信,郑导演憋屈了一路。
三十多个小时后,终于抵达京城火车站。
沈一曼和方大明早早地等在出站口,见苏阙出来,赶忙挤过人群,一人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沈一曼拉着她仔细地看,眼里闪着点点星光:“长高了些,也瘦了,你这孩子,怎么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苏阙搂着她,在她温暖的肩膀蹭了蹭,说:“外婆,我健康着呢,你别担心。”
“怎么不担心。你外婆嘴上不说,天天晚上睡不着呢。”方大明插嘴,塞了块驴打滚在苏阙嘴里,“你先吃点,瞧这脸蛋都饿扁了。好吃吗?”
苏阙两颊鼓得圆圆的,点头:“好吃。”
糕点香甜绵软,混着黄豆面、豆沙,以及少许椰丝,甜味丰富而有层次,有些粘牙,但不会腻。
苏阙吃完一个,又吃一个,有点好奇:“这东西为什么叫驴打滚?”
方大明直接给问住了,瞪圆了双眼说:“昂,长得像呗。你看那豆沙馅儿转圈圈,可不就是驴在里面打滚么。”
“是吗?”苏阙不太相信,盯着豆沙馅儿看了半天,还是没看出驴在哪。
沈一曼把方大明推开:“得啦,你少乱说,把松松教糊涂了。”
方大明瞪眼:“我怎么乱说了?要不你来,你学问好,给我爷俩说说。”
他把苏阙拉到统一阵线,挑衅地朝沈一曼扬下巴。
沈一曼温和地笑:“这我也说不上来,传说倒有几个,但都没有考据。”
“你看,你也说不出来,管这干嘛呀,好吃就行。”方大明说着,又塞了一个到苏阙嘴里,把她喂成一只小仓鼠。
苏阙嘴唇沾着些许椰丝,望着老俩口直笑。
方大明问她:“你笑什么呢?”
苏阙张开双臂,同时拥抱了两位老人:“回家真好。”
“可不是么。”方大明嘟囔着,催着一行人往停车处走。
京城已经进入深秋,路边的梧桐和银杏都黄了,被风一吹,落叶飘满地。
熟悉的市井味道扑面而来,苏阙眯起眼,贪婪地感受着四周的一切。
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被“回家了”这样温暖的感觉深深包围着。
过去,她在洛城,回家是一座空空的房子。偶尔索菲亚和苏希会来迎接她,但西方人生来就有距离感,亲情稀疏平常。苏阙也习惯那样的对待,谁要是到车站机场接她,她反而不习惯。
可是现在,两位老人没有让她感到半分拘束,如同往常一样逗着趣,拉着她问长问短。他们不说如何想她,却让他深陷在这种隐秘的温情里不能自拔。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也有了属于自己的落脚点。
无论去往何方,无论飞得再高,这里,就是她应该归来的终点。
“走,上车。”方大明温暖的大手推着她,向停在路边的吉普走去。
勤务兵小张按照指示,背了一杆枪,威风凛凛地在路边迎接。
郑导演几个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方大明得意地瞥了几人一眼,凑在苏阙耳边小声说:“别怕,没子弹,唬人的。”
这唬人可把郑导演几个唬得不轻,郑导演都看见自己的职业生涯完蛋了,当场没忍住,两腿一软就摔了一跤。
方大明没管他们,只把苏阙接回了家。
郑导演几个由红九豹头看着,单叫了一辆面的送回去。
按照苏阙要求,张三李四没敢跟陆惠铃说实话,只说事情办得差不多,先一步回来向陆惠铃汇报情况。
陆惠铃早早在大院门口等他们。
看见面的一停,她笑容满面地迎上来,从窗户外瞥了一眼,有些意外地道:“怎么郑导演也来了?”
还有两个陌生的青年,看起来不像好人。陆惠铃眉头皱起来。
张三一边下车,一边敷衍:“嗯,顺路,一会还有别的事干。”
“什么事啊?”陆惠铃倚在车门,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下车,抹着大红口红的嘴噘了起来,“张三,咱们也算老相识了,你跟姐撂个底,带这么多人来,是不是嫌我之前给的少了?”
张三顾忌着红九豹头,笑得一脸绿光:“哎哟姐,你给我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跟你要钱啊!”
“那你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张三抱歉地朝众人笑笑,拉着陆惠铃走过路边,压低声音,“事儿我给你办了,但你也知道你家这几个小孩的脾气,路上闹了点矛盾,大家都不愉快。你总得告诉我,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