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斩抿嘴偷笑,感动之余却又想拿这木头玩笑一下,就在铁汉子深情脉脉地看着他,眼睛里转啊转的泪珠眼看就要落下来的时候,百里斩忽而将目光从他脸上错开,看向门口,惊道:“唉,这不是夸我是妖精的那位小哥吗?”
蒙千寒倏地放开百里斩,袖子胡乱一抹眼睛,猛然回头,威风凛然。
转过身去才知连半个人影也无,再转回去,百里斩已笑不可支。
蒙千寒好不容易真情流露一回,却还被百里斩当笑话给笑了,心里气不过,便想辙也嘲讽他一句:“被人说成妖精还当是夸赞,师弟你也真是奇葩。”
百里斩嘴不饶人:“你啊,堂堂禁军都尉,又是这么一副铁汉子的身板,别动不动就哭鼻子,这反差太大,会吓坏小孩子的。”
玩笑开过,蒙千寒正经问他:“难道小凡就因为白朗错怪了他,心灰意冷一赌气就认了?”
百里斩道:“这顶多是个诱因罢了。你想想看,小凡这一路走来,无论做什么都是利益至上,哪里做过意气用势的事?若真是个性情中人,也不可能拼出这一片天地来。”
蒙千寒细想也对,继而疑问又起:“那么小凡又为何替他人顶罪?又是为何人顶罪?”
百里斩道:“现在宫中大多只认小凡这个楼月质子,真正见过坤华的人本就不多,而要说见过坤华又有那份狠毒的人也就两位了。”
蒙千寒一凛,肃然道:“王贵妃已禁足,那另一位……”
百里斩愤恨地攥紧了拳头:“八成就是皇帝那老儿!”
蒙千寒见百里斩气得直哆嗦,心知他又想起了皇帝对他俩的种种,忙按住他颤抖的手,劝慰道:“事情还没完全明朗之前,切不可轻举妄动。其实皇帝老儿日渐垂暮,他所做的一切,说到底都是为了他的江山,为了白朗的将来。若真是皇帝对坤华下手,那便要探明了原由,如果太过出格,不用你出手,我便也不会再顾及他是白朗的爹!”
百里斩听他这一说,便消了些气,沉吟片刻后说道:“若我没猜错,追捕坤华的刺客确是皇帝派的,小凡宁愿让心悦的白朗误会他,也甘心为皇帝顶罪,那么,小凡与皇帝之间,必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蒙千寒道:“小凡是王缜的男宠,王缜又觊觎白家江山,小凡与皇帝,能达成什么共识?”
百里斩道:“那就要弄清楚王贵妃夜闯乾祚宫那晚,小凡到底与皇帝做了些什么。”
蒙千寒叹息一声道:“你我分析得出来的事,以白朗的机智,本也能想到。可这事导致坤华惨死,他因而在这件事上失了理智。再者,亲生父亲会谋害自己的心上人,这种悲情的事,论谁都会不自觉地排斥吧。”
百里斩道:“是这个理儿,所以白朗会不自觉地将自己的父亲从嫌疑人中排除,而笃信是与坤华利害相关的小凡所为。”
微眯起眼睛,冷哼一声,续道:“既然小凡为了与皇帝的那个共识,甘愿被白朗误会,那咱们也别在太子面前提醒了,就让白朗一直误会着小凡吧,总比他知道了是皇帝所为要好受些。再者,我也很想看看,小凡到底还要干什么!”
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佳节,楼月国按照邦交契约,如期入贡了一批葡萄美酒。楼月质子坤华须得行使外交职责,交接贡品,填写文书,亲自提交给天朝皇上。
这便给了他一个堂而皇之的机会,与皇帝会晤。
那日,小凡仍是一身红衣盛装,在乾祚宫里仪态端方地行了邦交礼节,呈上文书,双方使节各说了几套官话。宴请过后,时日还早,皇帝便邀请楼月质子到暖阁中品茶闲聊。
令退了侍从,小凡硬撑的笑脸倏地收起,他怒目瞪着皇帝,质问道:“皇上,这便是您那晚所说的考验么?”
皇帝一缕山羊胡子,笑里藏刀:“朕果然没有看错,你这个奴儿,聪慧又识大体。”
“可你竟拿坤华哥哥下手,他可是白朗心尖儿上的人!”
皇帝仰头大笑:“奴儿啊奴儿,你又何必在朕面前还耍着花腔。坤华哥哥,叫得可真亲啊,朕除掉他,难道于你没有好处么?”
小凡一时失语。
皇帝续道:“再者,朕既然要用你,便也要图个万全,若要万全,那么真正的坤华,就是最大的隐患!”
皇帝一摆手,言语极尽凉薄:“拿坤华试你,再合适不过!一是为了除掉他,二来,你既口口声声忠心于朕,那么替朕担待着点儿小小的罪责,又算得了什么?”
小小的罪责?
小凡心中骇然,他未曾想到,众人眼里昏庸好色的皇帝,原来是这般狠绝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