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字字砸在坤华心里,坤华下意识地摸了摸勒在脸上的马嚼缰绳,顿觉丑陋无比,只得羞惭地别过头去。
“不敢反抗,任人凌辱,堂堂一国王子沦为最低贱的奴隶,载入史册,遗臭万年,哈哈,好哇,我阿坦曾效忠过的主人,原来是这样的怂包!”
坤华强忍哽咽,瞪着通红的眼眶看向阿坦,眼神里写满了乞求,求他不要再说下去。
可阿坦见他欲哭无泪的模样,反而义愤填膺更甚,竟将碗反过来扣在地上,压低声音吼道:“才听我说了这几句,便受不了哭鼻子了么?你可知天下人对你如何评说?又如何评说我楼月家国?你以为你忍辱负重,救了我们这些奴隶,免去了胡夏对楼月的讨伐?可你有没有问过,被你救下的这些人,哪个愿意苟且偷生?”
坤华的脸因悲恸而扭曲,难以自控地抽泣,却仍强自压低声音,他无助而绝望地摇头,只求阿坦不要再说下去。
阿坦却在这时眼放金光,拽住坤华手臂,迫切说道:“这样猪狗不如的日子,你当真愿意过下去么?你就不想反抗?不想为你自己、为楼月家国雪耻么?”
坤华哭声骤止,瞠目看着他,似是不敢相信他适才所言。
阿坦续道:“你做得到!而且,只有你能做到啊!”
坤华惊惶更甚,瞪着阿坦,眼眸不安地颤晃。
却在此时,一名监工看到二人私相言语,便提着鞭子喝斥过来。坤华从惊惶中回神,忙站起身欲走。
“殿下!”
阿坦在背后惶急喊道,这一声,似是定身咒般,竟令坤华再也挪不开步子。
他转身回来,眼睁睁看着阿坦被监工抽打了几鞭,而阿坦始终面不改色,坚定的眼神也一直凝视着他。
坤华再次抚摸马嚼缰绳,看着阿坦,用力点了点头。
二月初一,太阳诞辰之日,恰也是赫连邪罗的寿辰。
胡夏国的万寿节,自是西域各国的头等大事。离二月初一还有半月之遥,各国朝圣入贡的使节便陆续进驻了胡夏。入京大道上,华丽车马、骄美仪仗,连日来络绎不绝,胡夏百姓纷纷来望,谈笑观瞻,乐此不疲。
而一众车马旅队当中,最奢华香艳的,便是波斯使节。
波斯国盛产绫罗珠宝,那马车装潢,并侍卫服饰,华丽优美自是不在话下,然更令人津津乐道的,是随行而来的那一众波斯舞娘。
她们一见道路两旁围观者众,胡夏王城又热闹纷繁,便纷纷自马车内探出头来,几十个美女,妙龄娇美,又活泼奔放,一路嬉笑打闹,挥手飞吻,与胡夏百姓交相玩笑,好不欢畅。
更令人大开眼界者不止如此。
波斯国王十分看重与胡夏邦交,波斯国又民风豪放,不吝什么男女有别,是故波斯国王此番为表诚意,便理所应当地派自己的掌上明珠随使节一同前来。
艾娃菲娅公主的马车,华美至极,香艳至极,琳琅耀眼,流苏摇曳,香氛弥漫,歌舞连天。
艾娃菲娅自车帘里露出双眼睛,如降恩泽般在围观者中轻轻扫过,便惊起滔天欢呼,震耳海啸。
美!真是美啊!
贵客来访,又是闻名天下的美女,权霸如赫连邪罗者,也定要礼待周全,王宫内最奢华的一处宫殿给了艾娃菲娅小住,收过波斯国的贺礼后,回赠物可谓价值连城。
至于吃食用度之精美,服侍款待之周全,就更不在话下了。
而艾娃菲娅虽年轻貌美,却难得颇识大体,自入胡夏王宫以来,便时刻以国使自持,言语行止皆为邦交所需,克己慎行,绝不贪图玩乐。
她时刻谨记此行有国事加身,除代国王行邦交礼外,她还要在胡夏万寿节的庆典上,以波斯国的名义献上一舞。
是故,波斯公主的居处,常闻管乐声声,常见美女妖娆,那是一众舞娘陪艾娃菲娅排练波斯圣舞——《灵河女神》。
第一五九章 上妆
这日,艾娃菲娅练舞正勤,一众舞娘却心中叫苦。只因连日来飞雪初霁,园子里红梅映雪,幽涧化冻,好一派初春景象,妙龄舞娘们初来胡夏,哪一个不想去赏赏这头回见着的美景?
可艾娃一早便将她们圈在屋内,精致妆容,华丽舞裙,每一样都与正式表演那天无异,只因万寿节庆日近,艾娃的彩排也越渐严密。
好容易得着个喘息机会,一舞娘离窗最近,为睹美景,便偷偷向外瞟去一眼。
这一眼,便惊得呼出了声。
只见院中,一株红梅树下,那扫雪的男子,竟令那一处园林都不似人间所在。
一身雪绒大氅,圣洁如天边祥云,长发及踝,如泼墨般倾泻而下,而那容貌,竟美得令人难以置信,虽不知为何口衔嚼子,却挡不住那扑面而来,一时让人招架不住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