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夏糖又要去外省参加比赛,有很多天不能来探望她,便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将那盆很重很重的绣球花从家里抱过来,还给她留了她最喜欢的漫画。
在夏糖走了之后。
裴慕西把花抱了进来,看了信,看了漫画里被夏糖篡改的结局,结局很美好,正如夏糖希望的那样。
夏糖不会画画,夏糖画画很丑,但裴慕西当时却看了很多遍,好似要看到能够记清漫画上的每一处细节。
夏糖把代表着“希望”的那盆白色绣球花送给了她。
夏糖在信里说:
如果这里让你不开心的话,就逃吧姐姐,逃得远远的,说不定就不会痛了。但是也和我的大提琴一样,我去练吉他练滑板,去做很多很多很多事情,但是我最终也知道大提琴才是我最想做的事情。所以姐姐,你也可以逃一阵子,只要别不回来就好了。
在夏糖正式比赛的那一天,裴慕西到了出院时间,身体的机能基本恢复,该调理和治疗的外伤也基本都治理好。
她看到了夏糖比赛的视频。
记忆里小小一个小孩,成长成了青涩明媚的少女,安静而专注地抱着大提琴,以前那个因为做不到而厌恶大提琴的小孩,已经成为了拥有许多热爱而什么都能做好的少女。
裴慕西很欣慰,至少在这个层面上。
于是,她决心也去试一次,再试一次。
她征求了裴斯云的同意,也征求了医生的意见,寻找了很多办法,可以将绣球花随身带着的办法。
最后她找到了,并且真的将这盆绣球花带着,去往天南地北,去了很多城市,离开这个国家的时候留在了某处,回来之后又将绣球花接了回来。
她在夏糖预订回来的那一天离开南广。
本想和夏糖再见上一面。
人在极度不像自己,或者是极度厌恶自己的状况下,很难去面对仍旧将自己视作以前的人。
那时裴慕西已经做好了准备,让夏糖见到因为饱受折磨的她,即便是很难去面对,她也可以和夏糖好好道别。
但很可惜,这世上太多太多无法预料,也总是突如其来的事情会发生。
夏糖没能回来,最终迟了一天。
她在夏糖家里等了一天,和沈梦丹聊了一天,最后沈梦丹哭着送她走,说是在外面要常联系。
裴慕西当时没说话。
她没办法说出这种类似于承诺式的话语,因为她无法保证自己能做到这件事,也无法保证自己离开南广后会更好,更无法保证让鼓励自己逃离南广的夏糖不失望。
如果她过得不好,夏糖只会更加难过,更加自责。
与其时常联系让她们感知到她的状态,不如让她们在猜测中觉得她过得很好,至少比在南广过得好。
所以她没应允和沈梦丹常联系的承诺。
只拿出纸折了一个纸飞机,随手从外套兜里掏出她的最后一颗话梅糖,留给了夏糖。
她当时在纸飞机里给夏糖留下一句话:
记得好好替我养着花,如果幸运的话,我可能会在你的第一个独奏曲之前回来。
这句话很像一句承诺,尽管程度有些浅,但也算是一句承诺,裴慕西没想过自己会做不到这句话。
但事实上,所有不幸的事都有可能发生在她一个人身上,甚至是发生在她人生的同一个阶段。
得到夏糖要参与演奏会的消息,她第一时间订了机票,试图从异国他乡赶回来,准时参与这场演奏会,并和夏糖见上那次约定好的见面。
临近回来的前几天,她突发高热,病到生活不能自理,病到卧床不起,40度2的高烧一直未退。
稍微清醒些的时候,她在与她在异国他乡相遇的某个好人的帮助下,搭上了回国的飞机。
飞机遇上气流,临停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明明为此订了前一天的机票,但等她赶回南广的时候,已经到了演奏会那一天的下午。
从机场赶回来的路程并不顺畅,她本就还病着,那一次在出租车上一步一挪的经历让她生不如死。
那时候,她觉得所有的交通工具都很不靠谱,至少飞机和车辆是这样,昏昏沉沉之际,她看到了骑着自行车从路边经过的人,车速比堵在路上的她要快上许多。
于是她头一次觉得,自行车是这么靠谱的交通工具。
等她赶到演奏会现场的时候,几乎已经结束。
她进了场,只停留了不到一分钟,夏糖的独奏曲便结束,她终究还是错过了这场她答应要来看的演奏会。
她恍惚地看着,已经完全成长起来的夏糖,穿着白裙,干净又纯粹,笑得美好又灿烂,被一群热烈又汹涌的人围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