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巴微抬着,即使脸上挂着些彩,但她身上就是有种青竹的韧劲儿,怎么也打压不灭。
她在无声地表达着她的态度。
许浣予没有朋友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她便什么都没了。
生活好难过啊,在你不曾注意的某个瞬间,总有意外找上门,夺走她所有一切东西。
然后你变得孤零零的,无所选似的躲在桥洞底下,同一旁的流浪猫没什么不同。
但这糟糕的世界好像又无时无刻地给人活下去的希望。
初三最后一学期,岑菲转校离开了这里,听说,她因为父亲工作的调动,全家都搬走了。
没有了这位肇事的大姐大在,其余人看向许浣予的眼神虽有闪烁,但没一个会再上来找事。除了,
——乔雅。
那时候许浣予总在想,是不是考上高中后,她就会和这群讨厌的家伙再也不见。
是不是等她读了大学之后,就可以脱离她目前各方面压抑着她的“原生”家庭。
是不是等她在江宜买了房子后,她便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完完全全地属于,生根发芽得那种方式。
以前陈彦周从来不会在许浣予面前替别人说话的,向来都是他无脑站在许浣予身边,说什么:“那我可不管,我女朋友说的话就是圣旨。”
尽管有几分哄她的意味,但听的人还是会心情大好。
许浣予不想要个时刻跟她讲道理的人,她只想要个可以百分之百信任她,站在她身后的人。
可是现在的陈彦周却在许浣予面前帮乔雅说话,许浣予觉得很难过,不知道是曾经那段不堪的记忆更难受一点儿,还是两种悲伤buff叠满,许浣予的眼泪像是水龙头发大水一样,满脸都蹭得眼泪。
初三那日的痛好像又一次浮现到身上,还有被扒掉衣服的耻辱感,那种屈辱的记忆上头,许浣予整个身子都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好难过啊。
但为什么陈彦周还要帮别人说话。
果然,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妈妈谁也不值得信任是吗。
她想要个身边可以一直陪伴她的人,终究也只是痴望。等了那么多年,亦是一场空欢喜。
许浣予抬手,手背体面地擦去眼角的泪水,固执娇蛮地开口:“陈彦周,我就是很讨厌乔雅。”
她的眼睛很红,缓和着情绪,而后再一次重申道:“而且,她现在这样是她咎由自取,与我无关。”
当初在网上有一些不合时宜的声音时,她全权配合着何义东提供自己装作的灵感以及绘画文稿的历史时间线。原本说好了宣发小组给这次空口鉴抄事件做好自证申明,包括顾宁,也是电话过来给她说:放心,放心。
最后纸页工作室全身而退,造谣生事的人却赚了个盆满钵满,被反复鞭笞的人只有许浣予一个人。
她只是自保。
自保,追诉自己的合法权益而已,凭什么做坏事的人一句道歉就可以逍遥法外?
就像乔雅,她对背叛过许浣予的事情从来没有跟她正面道歉过。
她就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依旧占据着许浣予朋友的这个头衔,讨嫌地站在许浣予身边,怎么都赶不走。
道歉是施害者口中最没有重量的一句话。
背叛便是背叛了,有些伤痛是别人怎么做都弥补不了的伤害,而许浣予永远都做不到原谅乔雅。
她充其量只是给顾宁提了一嘴自己可以考虑的要求,具体结果怎样,她可以很冷血地说,与她无关。
只有被抛弃的人才会有那种濒临死绝的无力感,乔雅如今所经历的事情,比她当初差远了。
白炽灯的光照下,陈彦周的脸色深沉,他的视线像是落在许浣予身上,但好像又有些迷离。
他的眼瞳漆黑深沉,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许浣予深吸了口气,却见陈彦周忽然站了起来。
男人动了动,脚步声由近变远。
许浣予的眼皮彻底耷拉下来,下拉着的眼皮阖盖住眼底的受伤,只是原本假装坚硬的心脏还是会受到外界的影响,掀起一片名为苦涩的风。
原来,没有什么是永久的东西。
其中感情尤为脆弱。
喜欢的瞬间可以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可以是他不经意的一次善举,又或是意外的一次对视,随着荷尔蒙的爆发而加深了那层喜欢。
从喜欢到不喜欢却是现实生活里近距离的不合心意的碰撞。
生活吧,总是遗憾来得多。
许浣予曾面对过无数次的失望和遗憾,她的承受能力早被锻炼出来,理解也明白不如意才是生活常态。
尽管相爱,但他若是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只能算是缘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