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河里的水很凉。好在王建业身强体壮,尚能忍受。但他也不得不盘算着再打个全新的盆子,毕竟山区的秋天说来便来,下次回家,他可能就没办法在河水里凑活了。
凉凉的水浇在身上,一点点驱散着他心中的烦躁。千百年来,大家总把孝挂在嘴边,可在农村,却只能听见讨了媳妇忘了娘的故事。他曾极度鄙视那些忘记养育之恩的白眼狼,发誓自己成人之后,一定好好孝敬艰难抚育他们成长的寡母。
可真的成了家,才理解为什么那些男人会故意躲在老婆身后拒绝尽孝。想要同时照顾好母亲与自己的小家,太难太难。普通人只能顾上一头,要么依从母亲,让老婆去承受半辈子磋磨;要么心疼老婆,让母亲失望哭泣。
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王建业不得而知。但一捧捧的凉水,很好的冷静着他的情绪。别人做不到,可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做到!
洗完澡,王建业原地满血复活。某种程度上来讲,他跟林秀芬都有着打不死的属性,也无怪乎他总是不由自主的被林秀芬的气质所吸引。他对那种哭哭啼啼半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女人实在没什么兴趣。毕竟他跟普通的男人不同,幼年丧父的他不敢想自己的母亲若是个软弱的女人,他们姐弟四个会是怎样的下场。
如此一来,换了瓤儿的林秀芬简直越发符合他的口味了。
换好干净的衣服,顺路去井边挑了担干净的水。回到家时,林秀芬已经收拾妥当,关上自己的房门睡觉去了,倒是家里的大门虚掩着,算是给他留了门。
放好水桶,关门落锁。王建业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夏布的卷帘垂落,可以清晰的闻见卷帘上沾染着的艾草和野菊花混合的气息。掀开帘子进屋,木格栅的大窗关得严严实实,微风从夏布的孔洞中钻入,清新宜人。
再看房间里唯一的单人床,深蓝色的床单,把垫在下方的稻草包得方方正正。枕头压着薄被安置在床头,像叠着的两块豆腐。这让在部队里呆了四年多的王建业感到舒爽极了!哪怕是他那位从小便很能干的长姐,也从来没把家里收拾的如此干净整洁过。
王建业由衷的感叹,这才是一个家应该有的样子!
心情愉悦的躺在床铺上,累极了的他沾枕即眠。醒来时,窗外已经天光大亮。他仰躺在床上,忍不住笑出声来。昨晚是他近来睡的最好的一晚,土蚊香与夏布的双重防护,半夜睡觉时再不受蚊子骚扰,以至于他居然睡成死猪,连公鸡打鸣那么大的动静都没听见。
他家老婆啊,真是绝了!
睡饱了的王建业高高兴兴的起床,先在家里转了一圈,发现林秀芬已经出门,应该是去上工了。王建业没去田里找人,而是捆好柴刀,往后山砍柴去了。男人嘛,难得回家一趟,当然要把重体力活都干了。不然林秀芬要他何用?
于是花了俩小时,王建业背了一大捆柴回来,放在了厨房右侧的屋檐下,等待它们自然风干。接着又拖出了之前存着的干柴,在前院吭哧吭哧的劈成小段,整齐的码在厨房前的水泥地上。
等他把碎屑扫干净,午休的哨子刚好吹响。不多时,林秀芬顶着一脑门子的汗进了家门,看到厨房前堆得整齐的干柴,不由吹了声口哨,毫不吝啬的夸赞道:“王建业,干得漂亮啊你!”
王建业见她开心,也笑了起来:“中饭有我的份吗?”
“那必须有!”天子不差饿兵,既然王建业干活了,林秀芬就变得特别好说话。她大手一挥,爽快的道,“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王建业心道果然,林秀芬固然不见兔子不撒鹰,可只要你真帮她解决了现实问题,她绝不小气。与她相处,还是颇为愉快的。
“我劈柴弄得满身灰,先去河里洗个澡。”王建业擦了把头上的汗,对林秀芬道,“你把水桶腾出来,我顺便再挑点水回来。家里多了个人,用水多。”
“好咧!”最讨厌挑水的林秀芬满意极了,笑眯眯的道,“香皂在架子上,你慢慢洗,我今天给你做点好吃的,没那么快,你不用急。”
王建业应了一声,挑起空桶,又往河边去了。白天的河边很热闹,很多妇女因为夜里看不清,怕洗不干净衣服,都会利用午休时间来河边洗衣。王建业避开妇女们扎堆的浅滩,去了急流处洗澡。但洗衣服时,急流那处不方便,他只能跟妇女们一样蹲到了浅滩边,揉搓起了自己昨天和今天换下的衣服。
没揉两下,就有妇女调侃:“建业,你怎么自己洗衣服?秀芬不给你洗呀?”
王建业颇为无奈,想什么呢?林秀芬能给他洗衣服?但又不能直说出来,只得笑着解释:“她在家做中饭,我就两件衣服,洗了澡随便搓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