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恶剑此话一出,被点了哑穴的人显然情绪更为激烈,偏却两腿不能动弹,只不住发出可怖的嘶吼来恐吓林厌。
林厌也又沉默下来。
“我记得你妹妹,她叫阿素,”许久没有说话的厉云埃抬头,“每次你都会把她那一份活也做完,对么?”
“……”
无视对方闻言更愤恨和戒备,厉云埃又自顾问道:“她是不是有什么其他苦衷,才非要离开不可?”
“或许……她生病了?”
“你不必这般紧张,她若是身体有恙,我可以请大夫为她诊治。”
“……”原本如困兽一般的人忽有片刻的僵顿,却不知他在想什么,很快的,又陷入绝望与愤恨。
“他这又是为什么?”江恶剑忍不住扒拉两下林厌,“你肯定知道,还不老实说出来?”
而就在林厌仍意外坚持地嘴唇紧抿间,格外细弱的一声终于从门口响起。
“因为我……我有孕了。”
像忍耐已久,来人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布满薄汗,嘴唇苍白,在数道绷紧的视线投向自己时,瘦小的身躯已跪了下去。
正是阿素。
“王妃,”不顾地上人又陡然哀吼,她一下下颤声磕头道,“我哥哥说的都不是真的……”
“他没有不敬重王妃,他是因为我才口不择言,王妃废除苦笼,大家都是心怀感恩的……”
她解释着,却像是也害怕不已,几番冷静才又继续说下去。
“可王庭有明令,坤奴每日务必服用湮丹避子,一旦有孕,母子皆要处死。我……我却因为先前得了彩帐,只侍候飞隼营都尉一人,便心存妄想,一直没有服下……”
“哥哥得知之后气我胡来,但我实在,实在不舍得就这么将孩子打掉,所以他才想寻个机会送我出去,却没想到,被阿厌哥出卖……”
“后来便,只能寄希望于那位都尉再来苦笼与我见面,我若能,能再表现出色些,求他娶我为妾,我和孩子才有一线生路……”
“只是王妃一朝废除苦笼,那位都尉再也不会来这里,我……我……若要活下去,只能……只能……”
她却说不下去了。
萧临危真的肯允许他们这些坤奴从此不需受人凌虐,在他们看来已是仁至义尽,断不可能再有例外。他们谁也不敢抱有幻想,生怕惹怒了王上,连这得来不易的日子也没了。
所以她唯一的出路,就是趁他人还未发现,忍痛将孩子弃掉。
“求求你们,放了我哥哥,要罚就罚我吧……”
阿素跪地磕头间,厉云埃已然听懂来龙去脉,起身上前阻止。
“你——”
却当厉云埃正准备与她说什么,突如其来的,一直安静无声的帐外又传出一片惊慌失措的嘈杂。
不知为何,此时的江恶剑分明距离帐门最远,却在听到声音的同时,心脏遽然收紧,眨眼冲了出去。
满头汗珠惶然滴落,江恶剑一瞬挤进正迅速围拢的众多护卫里,已一眼看到地上蜷缩着,双目紧闭的江子温。
一张前一刻还红扑扑的脸蛋紫红,嘴角泛黑的污血沾染发丝,小小的手心赫然还捏着未吃完的两颗。
“葡萄……是葡萄,她刚刚吃了王上送来的……”耳边尽是恐惧而不敢置信的惊叫,“王上……原来王上还是要杀王妃和我们……”
第84章 不和
晌午日头热烈,照得帐墙一片惨白,宫檐下却黯淡,像昼和夜激烈厮杀过后,又无可奈何的交织。
一掌猛地将帐帘掀开,萧临危走进厉云埃的宫帐,携进落在肩头的日光,衬得整个人更加阴森。
“她如何了?”
他直奔正被厉云埃抱在怀里的江子温,语气不善地问道。
只见江子温此刻一动不动,若不是细看之下看到她裹紧的小被子上微弱的起伏,仿佛要以为她已无呼吸。
方才医使给她催了吐,实在是折腾得精疲力尽,正恍惚中半睁着眼,嘴唇微张,对萧临危的到来也没有任何反应。
“启禀王上,”留在一旁的医使忙道,“郡主服下的毒是王庭内用来清剿毒虫的枯山藤粉,被人撒在葡萄间,人若食用这些葡萄,不出半个时辰便会毒发身亡,听说王上曾也——”
“本王无碍,”迎着厉云埃自他进入起难得一直照来的视线,萧临危显然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只阴沉道:“继续说。”
医使微愣,看见萧临危的确不像中毒的样子,倒也不敢深问下去。
便道:“好在郡主还未吃下太多,因其年幼体弱,也比常人更早被发现,此番及时医治,应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只不过——”
随着那医使面色犹豫地话锋一转,萧临危眉头也蓦地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