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贪、淫、恶。
——恋生恶死,怙恶不悛,我只要,你活着。
这……和厉云埃口中的“阿韶”,当真是同一个人?
尽管也听说了司韶令曾师从南隗五派之一的擎山,甚至为铲除作恶多端的江寨而患上眼疾,但自从与司韶令相逢,这些传言便早就被他抛于脑后。
他实在想象不出司韶令以前的样子。
江恶剑正沉默间,厉云埃已陡然抬臂高扬锄头,不怎么稳当地将大片腐叶凿入脚下,吓了他一跳。
忙也学着厉云埃的模样,一锄头下去,才忍不住问道:“他真的是……为了他的亡妻?他那丧心病狂的亡妻,怎么就那么狠心,舍得弃他而去?”
没想到话一出口,厉云埃无声看他一眼。
看得江恶剑微有心虚,以为他听出自己丑陋扭曲的嫉妒心,却一再克制,仍酸溜溜地保证道:“无妨,以后有我在,我贪生怕死,王妃大可放心。”
“……”
见厉云埃未开口,江恶剑思绪一转,又强行转移话题:“不过——”
“逆云帐着火那日,我看他帮王妃收菜的动作麻利得很,我夫人果然做什么都有天赋的。”
“……”厉云埃停顿半晌,终于开口,“倒也不是。”
“啊?”
“每到有农活时他都借故躲避,后来被我娘点住穴道,只能看其他人吃喝,饿了整整一日,从那之后,他就知道,人可以手中无剑,却不能腹里无粮。”
“……”
“只要吃饱,心向江湖,锄头也可以是救人性命的剑。”
意味深长般盯着一阵恍惚的江恶剑,厉云埃紧接着道:“可惜,他现今把他的江湖弄丢了,连自己也救不成。”
“有朝一日,你能帮他找回来,救救他么?”
“……”
心下猛然跳动,江恶剑并不清楚厉云埃究竟在说什么,却不知为何,又仿佛听懂了般的耳畔轰隆作响。
“为什么……我现在不行?”
江恶剑怔然看着已继续翻土的厉云埃,总算抓住关键的一缕问道。
厉云埃却迟迟未再言语。
急得江恶剑挠头又想了想,实在不明所以,为让厉云埃再多说几句,狠狠心,毫不犹豫地一把夺过他的锄头。
在厉云埃淡然抬眸间,连同自己另一手,顷刻凝起轩然掌风,催动两把锄头,如长剑狂扫,顶着愈发热烈的满头日光,速度快得甩起无数汗水飞落,也无人看清。
不出半刻,常人至少需半个时辰才可翻整的两行沙土,已柔软松散,色泽均匀,可谓全场最佳。
浑身上下泥乎乎,江恶剑呲牙一笑,衬得两颗虎牙格外白灿,惊呆了周围所有人。
——包括不知何时停驻在门前,还不等迈入一步,便同样灰头土脸的萧临危。
经过昨夜赌约,萧临危半月以来第一次欲亲自一睹如今苦笼究竟,眼下拍拍灰尘,嫌弃的走了。
苦笼内也就无人看到,萧临危在回去金帐的路上,迎面与负责收整朝贡的一行侍奴相遇,破天荒地停下。
皱眉瞥了眼毒辣烈日,自密匝层叠的枝间拧下一颗清凉圆滚的葡萄,因着下方铺有冰块盛着,新鲜得仍挂着晶莹白霜。
“呸呸”两声,萧临危却尝了一口,面色阴鸷地甩开。
“难吃,全扔苦笼去。”
第82章 葡萄(上)
沙土飞扬,弥漫在空气中还未完全沉淀,江恶剑迎着周遭不可思议的视线,一眨不眨地看向厉云埃。
“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刚才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王妃!”
可惜话没说完,耳旁突然传来急促的一声。
是刚从后方帐里出来的一人,此时神情慌张,俨然遇到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
“王妃快进去看看吧,不然要出人命了……”
什么?
江恶剑闻言也一皱眉,见厉云埃已随对方转身,只能将满腹问话暂且咽回,忙也跟了过去。
“林厌!”
一掀帐门,入眼竟是摔坐在地上的林厌,以及即将朝他面门落下的锋利割刀。
江恶剑径直将手中一锄头扔出,“当啷”与割刀相撞,千钧一发间免去了林厌惨遭毁容的厄运。
而林厌面前的人在失去利器之下又疯了般扑向林厌,拳头密如雨点,毫不留情地一下下往林厌身上招呼。
“你他娘的竟还敢回来!下贱的狗东西!我杀了你——”
自然不会允他骂骂咧咧的继续动手,眨眼间,厉云埃也上前将他不管不顾挥舞的铁臂钳住。
与此同时,江恶剑猛地拎起林厌,把人甩到自己身后。
“怎么回事?”江恶剑皱眉问道。
本以为林厌与这里的坤奴皆为熟识,刚刚见他一个人往里走去便没在意,只当是他在寻找往日旧友,怎就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