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那鬼使将人抱起的动作格外轻车熟路,大抵和元气息温和,分明不曾相识,江子温却没有任何挣扎。
好在萧临危也暂且收了声,直到二人身影消失于帐门。
厉云埃终于道:“你误会了。”
“我并不是为他才废除苦笼。”
看出以萧临危方才的举动,显然在怒极下已将矛头对准所有人,厉云埃缓缓说着,依旧异常冷静。
继续道:“两日前,逆云帐被毁时,你问过我,可曾离开。”
“……”
果不其然,短短几句话才一出口,萧临危像是刹那意识到什么,目光再次紧锁于厉云埃的身上。
“我骗了你。”
厉云埃竟就仰头看他,神色笃定地干脆道:“我虽没有窃取丹引,但我去了你的金帐。”
“早在见到他以前,我便已决心利用翅令,除掉苦笼。”
“那日时机刚好,很多人被逆云帐的火引走注意,我才能顺利潜入金帐,拿走翅令。”
“……”
待厉云埃说完,萧临危双眸已然泛起重重血丝,甚至额角青筋不受控制地鼓起,与他灿金发丝映出窒息的华光。
不止是他,连江恶剑也不由诧异回想起,他与司韶令闯入逆云帐后的菜圃时,依稀看到同样折返的厉云埃。
他原是……去过了金帐!
而萧临危死死瞪着厉云埃,最让他不堪回想的,无疑是,那时率众等在火光里的自己。
他等着他从火海出来,他却去偷了他的翅令。
嘴角不住轻颤,牵起阵阵无声的弧度,却不知笑谁。
“厉云埃,”他像是要将对方嵌入眼底,“让你做王妃,看来确实是,委屈你了。”
“委屈到你——就这么想死在这里。”
萧临危说话间,俨然泼天的杀机已重燃,金刀还未收回,径直抬掌朝厉云埃掠去。
司韶令自不会容他动厉云埃丝毫,正欲再出手,奈何这回厉云埃将他拦下。
“阿韶!”鲜少这般强硬地对司韶令,厉云埃冷冽道,“这件事,谁也不必再插手!”
“……”
随即越过司韶令,厉云埃一动不动,由着萧临危紧钳他削瘦的一臂,几近捏碎他,也未皱一下眉。
静静看萧临危怒视他半晌,不住使力的骨节泛白,最终道。
“这么杀了你,怕也难解将领们心头之恨,你不妨,就代替那群蝼蚁……去安抚他们。”
第72章 誓愿
萧临危话音刚落,怒啸的厌云镖已搅起疾风,如厉鬼直奔他。
同一时间,早有预料般,厉云埃苍白几指猛地扬高,指尖因用力过猛而被割破,血水顷刻流下,却总算将之惊险拦截。
“司韶令!”这一次,他连名带姓地厉声道。
终日守在萧临危身旁的几大近身护卫此时已然现身于帐内,挡在萧临危身前,只等萧临危一声令下,大战一触即发。
厉云埃捏着厌云镖的掌心向后,避开司韶令的皱眉查探:“我说了,你别再插手。”
却从小到大,司韶令第一次如此无视厉云埃的话。
隔着数道虎视眈眈的目光,只见他转头森然与萧临危相对:“萧临危,你敢那么对他,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一句话像卷起铺天尘霾,眼纱黯淡,遮不住司韶令格外笃定的双眸。
因手脚与常人不同,他这兄长本就常引来他人嘲讽,活不长久、遭天谴、注定孤伶一生……不论恶意与否,类似的话总要伴他左右。
尽管他一直不怎么放在心上,幼时的司韶令却每遇到对他出言不逊的人,都要怒斥回去。
直到曾有一与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实在顽劣,司韶令几番告诫,反而愈演愈烈,他干脆趁着四下无人,诱那孩子与他一起爬到树上,而他敏捷跃下,对方却不敢,只能一直坐在上面。
本欲让他反省,结果待太阳落山时,司韶令再回去,看见厉云埃竟站在树下,不知安慰那哭唧唧的人多久,张开手,好言好语地劝他跳到了自己怀里。
司韶令与他赌气,气他因手脚有疾,平时极少抱他们兄妹,却去抱一个对他恶语相向的顽童。
于是那晚破天荒的,厉云埃一路抱着他回去,司韶令紧贴他温煦的胸膛,树影漆漆,摇曳在鼻底,沁满如海的清芳,甚至在他怀里高兴得睡着了。
却第二日看厉云埃臂间肿起才知道,他接树上那孩子下来时,便被震得伤了骨头。
而他实际是与那孩子商议,他救他下来,他不要向家里告司韶令的状,不然司韶令又该挨揍了。
确实,那孩子没有向任何人提起此事,也再没有骂过厉云埃。
只不过,司韶令对年幼的经历逐渐模糊,唯对这一件始终记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