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掌柜撑着脸,回头,像是才看见屋子里这么多人似的,叹了口气:“要住店啊,这么多人,自己挑屋子去吧,我也不收你们的钱。”
“谢谢你,我们会好好珍惜屋子的,”程锦朝便回头示意众人上楼去,又道,“我帮你把这些衣裳收拾好吧,总有要用到的时候。你可以给我详细说一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就是有一天,我们本要行动,忽然有许多军士涌入城中,不准任何人擅自妄动,然后我们便看到铁车愈发频繁地进神羿山去。那些日子始终是被看管得很严,我们没有机会行动,沙茗很着急,正面冲突了一次,然而军士们却叫我们稍安勿躁,并不像从前那样冷硬地伤人,只是把我们往外推。后来有一天,城主府忽然动乱,军士们好像都回家了,他们说,城主被荒山宗的人带走了。”
小掌柜和程锦朝一起收拾起了衣裳。
“我们说,要去看看那些奴隶如何了,然而去的时候,却并没有见到多少奴隶,而且,荒山宗的人正在把奴隶往城中挪,现在据说都住在城主府,也不知真假……后来我们打听到,奴隶只有十九个,远比我们估计得要少。”
“之后没过几天,就有自称是荒山宗的人来,说他们会封闭灵脉,清理张弓城,要安排全城人一月之内搬走,拿着自己的身份铜牌,按一条街一条街地报道,哪条街先报道足人数便一齐撤离。”
“沙茗不肯走,她说自己要死在张弓城,有人来劝,她也不动,有好几个人和她一样想法不肯走。”
“还有人说,这些所谓荒山宗的修真者其实是诓骗人的,知道奴隶不够了,终于要把全城人都骗作奴隶了,愈发不肯出门。”
“但是实话说,来巡查我们这些举事的军士都不再查了,我们人都散了,既然没了奴隶,没了开矿脉的人,没了城主,许多人因家人得了灵气病决意要走的,还把我们有粮的消息告诉了荒山宗的人。”
“粮食也被收走了,我把准备的衣物拿出来,却好像没有人用得上了,”小掌柜撑着脸倾诉过,转脸望程锦朝,“你来,是要与我们说这些事的么?”
程锦朝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只好说:“我和我带来的人都是天衡宗弟子,我们奉宗主之命来查看张弓城的变化,荒山宗说他们有一系列举措要让张弓城不再有从前那般的惨况,我们便来看看,却不能干涉,最多是把所见所闻整理出来,回禀宗主。”
“天衡宗比荒山宗大么?是管他们的?”
“不是。”程锦朝本要解释清楚,然而她总觉得自己口舌笨拙,结巴了一下,挥舞着胳膊,还是未能说出半句话,只好谨慎地看看小掌柜:“你打算如何呢?”
“我应该会走的,他们说往南走,或许能治好灵气病……哦,这是你说的。我想治好,但老实说,变故太快了,我们的举事好像也毫无意义,仿佛只要上面的谁,能力很大,把手压下来,一切就迎刃而解。我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如何。”
眼前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程锦朝有些明白,却也不知如何宽慰,只道:“有我能帮助你的么?”
小掌柜只是抬头把程锦朝打量一会儿,摇摇头:“我不是想要人帮助,我是想……我说不好,我想说说话,心里怪难受的。你是医者,你也是天衡宗的弟子,你之前来,就是为了刺探消息,我大概明白了,和你说说也很好。有些时候,我好像觉得这一切都说不上什么道理,什么天理,什么道理,总之就稀里糊涂地过去了……可我想这些事是不是过于忧郁了些?我不明白,可能等我长大些,就不想弄明白了。”
第97章 定海篇20
屋子中,众弟子正在议论。
“之前荒山宗弟子不也在此地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许就是荒山宗人自己想要遮掩罪行,不叫我们知道有多少奴隶,授意城主杀了的。”
“我倒是不这么想,因为荒山宗也是修道门派,犯错就是犯错,没必要对着我们两面三刀的。若像你这么想,那我们如今的处境岂不是也很危险么?”
“咳咳,我想到一件事,你说这个老城主是听到什么消息之后才慌乱到要杀奴隶呢?以他的视角来看,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来的不都是荒山宗弟子,对他来说有何区别?那为什么这次同样来的是荒山宗弟子,他却能提早知道,不是来送东西的,而是来捉他的呢?”
“或者,你说是不是荒山宗也有内鬼,给这城主传消息,知道了天衡宗插手此事?”
“可是不至于。一个城的城主而已,只是凡人,修真者犯不着给凡人做奸细。又不是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