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册里,陌生的男人的脸孔让我疲倦,一张张翻过,我比平时更容易眼酸,或者因为药效上来发困,不知道看到第几张的时候,我又睡着了。
“我要砸你们家电视了。”甘玲在耳边警告,我又被叫起来,搓了搓眼窝,竭力地看电视,甘玲的投屏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只能看见漆黑的屏幕照出我和甘玲。甘玲靠着沙发扶手,一手按在我肩头,我像一只大型犬一样趴在她身上,睡得两眼惺忪。
“……别砸。”
甘玲:“我腿麻了,你让让。”
我急忙挪起来,只感觉一股股血随着我的动作往下涌,身上的热气在慢慢散去,我急忙又捂住暖水袋,它已经不太热了,牙齿因为喝了糖水而微微发酸,我钻去洗手间。
出来时,甘玲从塑料袋里把雨伞拿出来,用抽纸擦干表面水分放在茶几上。
看起来要走。
其实我现在好多了,可以继续看照片,可我没有先开口,又躲了回去。
甘玲扯下了沙发套,动作娴熟的确像是具有丰富的经验,我忽然意识到不太对,坐在马桶上,脱下裤子,果然。
尴尬得想死,我就不应该为了下雨偷懒,昨天我该跑去买夜用超长款。
在卫生间自闭了一会儿,我听见甘玲在厨房走动,洗衣机按钮滴滴的声响,我更加羞于见人,给自己做了会儿思想工作,外头幽幽飘来一句:“便秘还非要努力的话,容易撅过去,不行就出来吧。”
我不会出去了。
即便来了月经,世界都变得紊乱。甘玲的行为和语言总有一个承担着刻薄嘲弄的重任。
我屡屡在甘玲面前社死,现在我贸然出去,羞耻心会让我语无伦次胡说八道,必定会被敏锐的甘玲抓住一些线索,凭空增添麻烦。
冷静了片刻,我终于拾掇好,做好了和甘玲持久消耗战的准备。
然而唯有茶几上的散和晾在阳台的沙发套证明甘玲今天早上来过,我出来时已经正午十二点钟,甘玲什么时候离开,我完全不知道,只知道她讲究效率,知道我现在几乎废了,看不了几张照片,便立即寻觅其他途径去了。
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找到了替换的沙发套换了上去,我换了裤子再坐好,品味了下自己的心情。
我是挺没用的。
往沙发上一躺,脑袋忽然撞到了个硬物。
再起来,我看着甘玲的新手机赫然滑落在沙发缝里。
诶?
我挖出手机,屏幕一亮提醒我输入密码。
有一种诡异的冲动促使我按出了郑宁宁的忌日:0522
第30章 你敢吗
密码错误。
就知道。
她的屏保还是开机默认,代表时间的四个数字缓缓地跳动一下。
过去了半分钟,我做贼心虚,把它掖回沙发缝里。没过多久甘玲就直接开门进来,手里提着我的钥匙——仔细想想,我就挂在门边,她随手拎走配一把我可能都不知道。
她手里提着个袋子,鼓鼓囊囊,她总是拎着各种各样神奇的塑料袋,我探头一看,甘玲正在低头脱鞋。
“我以为你走了。”
“继续看照片。”
“哦……我以为……”
“你来例假来得矫情了?”
我不说话了,甘玲走进厨房叮叮咚咚轰轰咔咔,动静仿佛在装修,我捂着耳朵靠着沙发仿佛在战壕中躲避轰炸。等安静下来,甘玲探出头:“好点了么?”
肚子倒是不痛了,我从沙发后面伸出半个脑袋看甘玲,怕她飞过锅铲来敲我一记。
她忽然在我家里像个主人一样张罗一切,像一颗圆圆的棋子落在我原来的位置,把我用两根手指夹起来倒扣到棋盘边缘作为装饰,我无所适从。
没得到回应,甘玲消失在厨房里了。
装修进入尾声,我嗅到了一股香气。
土豆烧排骨,还把我吃剩的半截玉米切成小块放进去沾了沾味儿。
我没有餐桌,独身一人居住也没有讲究什么仪式感,就直接摆在电视柜,茶几,床头柜,书桌之类的地方,取决于我坐在那里。现在我在沙发,两碗米饭就放在茶几上,一盘土豆烧排骨放在正中,还凉拌了个海带丝。
甘玲端着碗,从沙发缝里抠出手机,打开电视,似乎是打算用能县男人的脸来下饭,我急忙抢了遥控器,调到另一个模式。
“吃饭就别看那些人了……嗯。”
而且,照片也渐渐看得很多了,像是金库见了底,剩下的照片肉眼可见的少——即便我拖延,恐怕也拖不过这个假期。
我切到一个日本动漫开始看,甘玲四指托着碗,夹了一块排骨一块玉米一块土豆一筷子海带丝,就心无旁骛地用这点东西来下饭,目不斜视。
我说你的厨艺还挺好的,甘玲说吃饭别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