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闪过这句话, 陆卓错愕地抬起手掌,看着掌心的两道伤痕。
他还记得, 昨夜有人温柔地抚摸着这两道伤……以及那人在他的掌心留下的柔软温润的触感。
裴翊……
陆卓拧眉握紧手掌,心头愈加不安, 当即起身掀开车后的帘子要去寻裴翊。
“你要找裴翊?不必去找了,他不在这里。”
马车的另一头传来幽幽的声音, 陆卓停下动作, 回头望去。这才发现穆晏抱着他们从北蛮营地抢回来的坛子, 像个游魂一样坐在角落里。
这小侯爷形容憔悴,看上去应是受了不少苦。看着他怀抱装着穆元帅尸骸的坛子,陆卓有些叹息。
谁能想到父子再相见,会是在这种情形下?
他想起刚才穆晏的话,回身走到穆晏旁,半蹲着问他:“你刚才说裴翊不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穆晏看了他的胸口一眼,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我们的裴大将军说,将地形图和徐祥都放在一起太危险,为防北蛮人鱼死网破,我们最好分成两队,一队人带着徐祥走,一队人带着地形图走,然后……他就将带着徐祥走了。”
“贪生怕死。”穆晏冷笑。
在他看来,虎牢关地形图被窃,事关军事防守,此时北蛮人根本不会在意徐祥,必会全力搜寻地形图。裴翊将地形图留在这里,自己带走徐祥,把北蛮的火力全留给了他们,可不就是贪生怕死。
想起昨夜裴翊从装着穆元帅尸骸的坛子里翻出地形图的情形,穆晏就恨不得杀了他。
裴翊居然敢对他的父亲如此不敬!
陆卓闻言皱起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他睡得太久,脑子有些糊涂,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跟着穆晏的视线,他从怀中摸到一张图纸。
陆卓掏出图纸,展开粗粗扫了一眼,见上面确实是虎牢关的地形图。
图上还标注着北蛮在虎牢关各地的布防。
正如裴翊所言,是剩下的那半张军事布防图。
裴翊想让……陆卓护送这张图回去?
说起来陆卓确实是众人之中武功最高的那一个,地形图由陆卓来送确实最为妥当。
陆卓沉眸将图纸放回怀中,却觉得事情越发不对。
若是裴翊真的想让陆卓护送这张图回大郑,为何不把陆卓叫醒直接告诉他?
事关重大,难道他还担心影响陆卓的睡眠质量不成?
何况……裴翊的嘴比谁都严,若是他不想让人知道的事,你就是真的撬开他的嘴也问不出个一二三来。
而今护送地形图这样大的事,他怎会随意说给穆晏听?
陆卓不着痕迹地瞥了穆晏一眼,视线顺势落到他怀中的坛子上,忽然觉得比起地形图,裴翊此行或许更多是为了营救徐祥以及带回穆元帅的骸骨。
既然如此……
为什么他把徐祥带走了,却把穆元帅的骸骨留在此处?
想起自己在迷迷糊糊间听到的裴翊的话,陆卓用指尖抚摸着掌心的伤痕,担忧地在心里喃喃:裴翊,别做傻事。
风卷起车帘打在陆卓的脸上,陆卓回过神来,伸手按下车帘,视线却忽然被车外的一处山坡吸引住。
陆卓顿时怔然,原来此地好巧不巧正是当年他与裴翊初见之处。
七年前燕州城外,年仅二十一岁的侠客陆卓正在昼夜赶路中。
他日前在北蛮找人,在北蛮皇宫和北蛮几位重臣的府邸逛了几圈,却没有找到想找的人,还以为是消息有误,正是无聊准备离去之时,却从北蛮王爷扎颜的屋顶上知道了大郑与北蛮将有一场大战。
听到那北蛮王爷得意地说大郑军队的作战计划被他们在大郑的内奸探得,此刻他们已经在大郑军队的必经之地设下埋伏,势必要将穆锋及其率领的塞北军一网打尽,陆卓心头一紧。
他既是郑人,这些年在塞北也与穆锋元帅打过不少交道,十分敬佩穆元帅的为人。
虽说两人,一人是庙堂高官,一人是江湖过客,受限于身份地位私下并无深交,但陆卓自认凭着二人的惺惺相惜,他与穆元帅多少也能算得上半个朋友。
现今听闻穆元帅带领的大郑军队有难,陆卓也顾不得还在找人的事,当即飞身出了北蛮都城,往两国边境而去,想要赶去战场救人。
但北蛮都城与两国边境相距何止万里,饶是他轻功卓绝、日夜不休,赶到燕州城外的虎牢关时,距他出发之时也已经过去大半个月。
他在北蛮都城探听得知伏击计划之时,大郑军队已经遇到伏击,陆卓此时到达两军交战的战场,只看到堆积成山的尸骸,其中既有郑人也有北蛮人。
战局已经结束,一队十来人的北蛮兵已经开始收拾战场,他们将自己人的尸骸放上木板车,将郑人的尸体随意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