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边不想听,陆卓那边却不乐意了, 死活把他被窝里拽了出来, 哄着骗着将他半睡半坐地安置在了靠枕上,自己坐在他身旁, 想要跟他聊聊过去的故事。
今日陆卓的行为,用杨纯的话来说, 这人啊就是爱犯贱。
裴翊被他烦得不行,靠在枕头上打了个哈欠, 懒懒地说道:“那你说吧。”
闻言陆卓反而沉默下来,这故事他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裴翊虽满脸无聊, 却还是耐心等待着, 在两人沉默的间隙,伸手玩着陆卓落在两人之间的腰带。
陆卓抬手握住他作乱的手,开口问道:“你还记得七年前我是为何事离开塞北吗?”
听他提及七年前,裴翊顿了顿,在黑暗中抬眸望他:“你留下的书信说是有一位朋友向你求助。”
剩余的话被裴翊咽回喉咙里:你还说……不日便归。
但陆卓一去便去了七年。
陆卓扯起嘴角干涩地笑了笑:“我没骗你,当时确实有一位朋友向我求助,只是我们两个都被骗了。”
向他求救的便是当年有名的少年侠客杨傲。
“飞剑客杨傲?”裴翊重复了一遍陆卓提及的那位朋友的名字,在嘴里细细咀嚼了半晌,方说道,“我听过这个名字,江湖上说他与你齐名,甚至更甚于你,只是遭了小人算计,英年早逝。”
说到英年早逝,他担忧地反握住陆卓的手,猛然想起今日好像也听那江玉泽提过杨傲。裴翊拧起眉头,思索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当年杨傲没死?
陆卓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掌,提起武林传闻,觉得很是讽刺:“小人算计?当年燕云飞在世的时候,不知多少人赞他义薄云天,结果不过几盆脏水他就成了江湖上人人喊打的小人,死后都不能安宁。”
“燕云飞?”裴翊闻言一怔,“你那位大哥?”
陆卓点了点头:“杨傲当年被陷在雁荡山上,我与燕云飞结交便是为了上山探听杨傲的下落。”
杨傲素来心高气傲,不喜求人,更是将陆卓视为人生对手,他会向陆卓求助,定是遇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陆卓接到信便要立即出发,赶往杨家人所言困住杨傲的雁荡山,本想亲自去裴翊道别,当两人当时闹了点别扭,他偷偷潜入军营见到正在训练的裴翊,竟不知怎么与他道别,便只能留下一封书信与他说明情况,想着从飞虎山回来再同细说。
谁知裴翊见了信,会一路从军营赶来,只是晚了一步,没追上坐船的陆卓,两人只能隔岸相望,陆卓心里却是满心热忱,他那时尚不知自己的心意,只是觉得若他这次能平安回来,或许他和裴翊……会有些不一样的发展。
他会回来的,至少当时的陆卓是那样坚信着的,只是他没想到世事无常,雁荡山上发生的事,会令他的人生轨迹滑向另外一个方向。
如意楼的人称,杨傲是被雁荡山的人陷害,手臂受了伤,才被困在山上。
“这故事原本是从一桩打抱不平开始的。”陆卓微微陷入回忆中,“杨傲素有侠名,最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日他在路上见一对父女抱头哭泣,心生疑惑便勒马相问,才知是有恶霸看中了貌美的女儿,逼那老者与他赌上一场,将女儿输给了他,老者不从还被恶霸打断了一只手臂,让他回去准备好嫁妆,明日好嫁女儿……”
陆卓叹息一声:“这种事被杨傲遇上了,他自然要管上一管。听那老者说了恶霸惯爱赌钱,从老者这里离去时,还说要去城里的客来赌场赌上几把,杨傲当即动身去了赌场,进去便砍了那恶霸的一只胳膊,并命那恶霸不准再去打扰那对父女。”
他自以为在打抱不平,却不知是有人设好了圈套等他往里面钻。
说到这里,陆卓抿紧嘴唇半晌不语,裴翊担心地看着他,开口说道:“若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不。”陆卓摇头,“我想说,我说给你听。”
他这话一出,两人的心头同时翻涌着一股情绪,令他们越靠越近,仿佛这寒夜中只有他们两人能互相依靠。
“但我在雁荡山却听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那故事里,那所谓的恶霸是女子的未婚夫,是老者自愿将女儿许配给他,杨傲见了那女子的美貌,却心生歹意,举剑砍了那女子未婚夫的胳膊,还自称是行侠仗义。
那女子的未婚夫是雁荡山王飞虎的表弟,自不能见这样不平的事在自家表弟身上发生,才设计陷了杨傲。
燕云飞言辞恳求不似作伪,他不知自家三弟与杨傲的瓜葛,没必要向他说谎。但陆卓与杨傲年少相交,知道杨傲绝不是燕云飞口中那等好色之徒,恐怕此事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