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出现了一个大洞,上方的碎石落下,却砸不到她的身上。
她给自己生出了一个盾牌来,挡住了外界的攻击。
何染霜站稳,碎石和泥土在她身周落下,她整个人好似站在崩塌的世界中。
她知道,她的灵气已经开始尝试凝聚了。
但她没有办法破开心境。
她在禁锢自己。
何染霜忽然又想到了那一天,父亲满脸的血,手中握着一把菜刀。
她已经很久没有去想这件事了。
她总是逼迫自己不去想,总是让自己忙起来。但现在蓦然想起,其实父亲的发丝都清晰。
何染霜转身,久违的有了倾诉的欲望。
常无忧还在奋笔疾书,何染霜走了进来。
常无忧抬头,想问她要不要看看自己新抄好的书,但一抬头,她就看到了何染霜面色与以往不同。
像个需要安慰的孩子,常无忧一惊,立刻从椅子上起身:“怎么了这是?”
她尽量让声音温柔一些:“染霜可是不高兴了?”
何染霜搬了椅子,坐在她身边:“教主,我想我爹娘了。”这话一出来,何染霜紧绷了很久的情绪终于泄洪。
常无忧却一下子心神松了。她知道,染霜一直有心事,现在愿意说了,是好事。
她将何染霜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嗯,他们都是极好的人。”
窗外秋风吹过,落叶轻柔飘落,微风惬意。
何染霜看着窗外的落叶:“可是我的父母都死了啊。”
她终于敢回忆起之前。
“那天,我们如常在家中。”
是的,他们一家三口,只是如常在家中,父亲在院中给布料染色,母亲坐在藤椅上,何染霜在给院中青菜浇水。
白日里,总会有些生意,所以他们家没关门。
门口忽然有了噪杂的马蹄声,何染霜拿着水瓢,不经意往外一看,看到了一个穿绣金元宝服、满脸横肉的胖子,正盯着她看。
“你说的不错,”那胖子笑着对自己身边的人说:“没想到我的地盘里,竟然还有这样的美人。”
因为偷钱被父亲赶走的伙计,在胖子身边点头哈腰。
何染霜的父亲急匆匆走到门口,要将门关上。
但那胖子挥手,家丁上前,将何染霜的父亲按住,另有些人,将何染霜抓住,绑在了轿子里。
何染霜的父亲跑出门来,要追回女儿。
但院子里,他的妻子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和嚎哭声。
他只能转身回了院子里。
院子里,是钱大人扔下的一包买他女儿的金银。
“我母亲死了。”何染霜语气平平:“我父亲将母亲安葬之后,便拿着一把刀去了钱府。”
那时候,何染霜被绑在钱大人的床上,她拼力挣扎,但仍然受了辱。
事后,她绝望地拿着摔碎了花瓶,要用碎片将自己杀死。
但父亲来了。
“其实我当时应该自裁的。”说起那时,她语气里有些遗憾。
常无忧拉紧了她的手:“不是你的错!”
她厉声说,希望何染霜不要再怪罪自己。
但何染霜摇了摇头。
“我父亲来了。”她继续说:“我父亲身体弱,刚进门就被按倒在地上。”
“姓钱的将我押出去,我和父亲都被按倒在地上,我们面对面,都流着泪。”
“然后,那个修仙的人说。”
她顿了顿:“他说,你想要你爹活吗?”
何染霜流着血泪说“想”。
然后,那个人趴在了她身上:“你若是能让我高兴,你爹就能活。”
“可是,我爹还是死了。”
“我爹睁着眼死的。”
“我是个脏东西,我是个孽畜。”何染霜冷淡地评价自己:“我让我爹临死前看自己女儿受辱。”
何染霜的父亲死后,她又受了不少折磨,她拼命咬那些人,却只被吊起来打。
这些疼痛,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有睁着眼死去的父亲。
常无忧只听着,就觉得胸口发闷,喉头梗得她说不出话。
“不是,”她抱住了何染霜:“你不是脏东西,也不是什么孽畜!”
“你是好孩子,好姑娘。”
她一遍遍告诉何染霜:“你没有错……”
何染霜被她紧紧抱住,整个人无知无觉,只有眼睛在流泪:“我在慢慢想开,慢慢安慰自己。”
“你和师兄告诉我,不是我的错。”
“我明白,不是我的错。”
“我也已经杀死了那些人,为我家报了仇。”
“我想告诉我爹娘,那些碰过我的人,都死了。”
“可是,我爹娘不在了啊。”
“我终究不能知道,他们是不是愿意要我这个女儿了啊!”
何染霜终于大哭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哭出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