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聆诉堂前语(15)

作者:相与步于中庭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风如许祝福完他,回来自己得了疯病。据说是因戏成痴,太过入境走不出来,不久便病死了。

他爸后来经常唏嘘叹惋,拿这件事劝诫他要宽心,执念太过,难免成痴,伤人伤身。

但魏浅予知道,他睚眦必报的心性与风如许为戏成痴疯魔并不相同,他羡慕这样的人,为了自己所爱之物疯,这是“求仁得仁”。

这次来乌昌,他一直想得空去见见这位先生,见见他的坟。谢过他的祝愿,承蒙吉言,自己确实挺健康。

两人难得有一天相安无事,各守着书房一角忙自己的活。湘夫人在门口探了几回脑袋后大胆地扭着屁股进来,轻巧一跃,踩着梁堂语铺好的空白宣纸走到魏浅予面前,在一众刻刀印台的外围,找了个舒服位置伏案窝下,仅有的一只小眼睛看魏浅予咯吱咯吱刻印。

魏浅予算不上有多喜欢猫,可能是他大嫂的那只“三秋花”经常与他打架,甚至有些厌恶这类喜欢仗人势的畜生。

只是湘夫人乖巧他才愿意亲近,没想到这猫会这么缠他。

魏浅予在刻章中间歇息,揉捏手指见他师兄沉思,探头瞅眼,梁堂语那副《云亭嵩山图》画了半月有余,已近尾声。

大斧劈皴尽显山势恢宏,悬崖峭绝,山头云海缥缈。山间小桥流水,松石青苔,有茅屋一所,有客盈门。

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

“师兄。”梁堂语不知魏浅予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他看着画,眼中有点点光,指尖轻轻搭在宣纸边缘摩挲。

“我喜欢这幅画。”

梁堂语第一次在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孩子脸上看到这种如痴如醉的神情,那是真的喜欢,问:“哪里?”

“我喜欢这种生活。”他没提笔法没提气韵,眼睛明亮有神盯着他师兄,出乎意料地说:“我喜欢‘一二茅舍,藏书万卷。有朋来访,平湖泛舟。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他喜欢野逸山林,幽然的平静生活。

梁堂语眼皮张了张,好巧不巧,这正是他画《云亭嵩山图》时的畅想。

艺术家创作作品展在人前,会因爱好取向不同而受到褒贬不一的评论,删掉因名望、利益、恭维等客观元素引起的“喜欢”,真正发自内心欣赏的不足十之三四,而这十之三四中,又有各自对于画作不同的理解。

这其中,恰好能“感作者所感,想作者所想”,万中无一。

而这万中无一的人,称为“知己”。

魏浅予前日进门,对着梁堂语养的盆景说出“云壑松风”,当时他觉是巧合,没想到今天又点出他的“画意”,大大出乎梁堂语预料,以至于他再看向这个孩子时,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魏浅予看着画,眼里流露出艳羡,“师兄在梁园,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

管他声名狼藉,富贵名望,居有院,心有传承,独守一隅,闲散而居。这是梁堂语的魄力,也是魏浅予求而不得的东西。

他果然还是羡慕他师兄。

第9章 拔老根儿

魏浅予在梁园住了几日,除了第一天晚上他师兄下厨煮了碗粥外,两人一直在外边吃。魏浅予不理解这种顿顿下馆子的“豪迈”行为,请个阿姨做饭煲汤又不是很贵,暗叹他师兄“奢靡”。

从小院去书房有段鹅卵石铺路,没有阴翳遮蔽阳光直射,这天魏浅予午睡醒来,少了头发遮掩,走过一路晒得裸露脖颈火辣辣疼。

书房前竹林的风是从池塘吹来,带着荷香与丝丝清凉,他到了后站在门口吹风,远远见一个七八岁小孩吸着鼻涕沿小路狂奔而来,一路大叫“爸爸,我回来了”。

魏浅予心疑这是谁家孩子,就见他师兄从门里走出来,朝小孩叮嘱:“慢点跑。”

魏浅予瞪大眼睛,觉着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踌躇问:“师兄,这是你儿子?”

先前没听说梁堂语结过婚。

翠竹潇潇,风摇影动。小孩鸡仔一样跑到魏浅予跟前,不理叫了一路的“爸爸”,眼珠子溜溜打量他——茶罐难得见梁园里来外人,仰头把两筒清鼻涕吸进去,问梁堂语,“爸爸,这个叔叔是谁?”

魏浅予想给他脑壳一巴掌——他才十八。但转念一想,他是梁堂语师弟,却也应该是“叔”辈。

体态微胖的妇女小跑追来,肩上背着挎包,手上银镯在光斑下闪着金属光泽。她微喘着用握着的手绢给茶罐把那两筒青鼻涕拧了,教训道:“茶罐,说多少次了,要叫梁先生。”

茶罐仰起脸,瞅着梁堂语有样学样地又认真叫了句,“梁先生。”

梁堂语好脾气地说:“随他吧。”他问女人:“老家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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