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生病了?
顾嘉年想到这,连忙把水杯放在茶几上,想要伸手量量他额温,却忽然瞥见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屏幕亮起,弹出了两条无关紧要的推送。
他开了机。
她顿时想起什么,犹豫了会儿,踌躇着猜测:“那个……迟延之又给你打电话了?”
迟晏静了片刻,挪开手背,睁眼看她,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讶然:“记性还挺好。”
顾嘉年没解释。
她记性一般,但关于他的事,她一向用心。
她试探地问道:“他是谁啊?你们之间有过节吗?”
迟晏这次沉默了更长的时间,似乎在考虑要像往常那样敷衍,还是说实话。
敷衍是一贯省力的做法。
可这次,他却鬼使神差地选择了后者:“他是我爸。”
顾嘉年呼吸停了一瞬。
这个让他接连难眠的电话,竟然来自他爸爸。
她自己和父母之间的关系就属于最糟糕的一类。
所以完全能明白这种荒谬的局面,明明是来自最亲的人的消息,竟然会让人辗转难眠、窒息至此。
顾嘉年没忍住,讷讷问道:“那你们是……吵架了么?”
“没有,”这次迟晏倒是回答得很快,“没吵架。”
“他不敢跟我吵架。”
“毕竟,”他荒唐地扯了扯嘴角,“他还得管我要钱。”
“万一哪天彻底得罪了我,他可怎么办。”
顾嘉年张了张嘴,看着他倦怠又情绪平平的侧脸,忽然想起之前在贴吧上看到的那些话。
都说他家境矜贵优越,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少爷。
外婆也提过,他爷爷在世的时候做食品生意,家底非常丰厚。
那他爸爸又怎么会这样?
顾嘉年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句话。
是他室友郑齐越的打趣:“你那段时间也是,家里给你断钱了?总躲宿舍用辣椒酱对付晚餐。”
好像就是他大二那年的事,他还因此误食了装在老干妈罐子里的虾酱。
她当时以为只是调侃。
但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很不寻常,
难道大二那年,他家里出了什么变故?
和他爷爷生病有关系吗?
迟晏说完,余光瞥见顾嘉年皱着脸、锁着眉,脸上明显有着隐忍的担心。
就连思考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呼吸,好像生怕冒犯了他,或者说错什么话勾起他的伤心事。
情绪是能够传染的。
他突然觉得不该任着性子把话题往这么沉重的方向带。
本来他从来不愿提这些,就算在贺季同面前。
可能是今天太疲惫,在她这里不知不觉地就卸下了防备。
想到这,迟晏歪了歪身子,好脾气地打起精神,半开玩笑道:“不谈钱,还有别的想问的么?我正好睡不着,你陪我聊天,我有问必答。”
顾嘉年回过神来,面色古怪地重复道:“有问必答吗?什么都可以问?”
“嗯。”
顾嘉年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那个什么,你室友当时不是误会我们……然后他说你们宿舍其他两个人都脱单了。”
“嗯,怎么?”
顾嘉年移开眼,装作若无其事地把头发拨到耳后。
“就……大学恋爱好玩吗?”
“……”
迟晏看了看她。
还没上大学呢,已经想知道恋爱好不好玩了?
“不好玩,会被骗,骗财骗色骗感情。”
顾嘉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你怎么知道……你也被骗过?”
她说着,忍不住侧目看过去。
心里有点酸酸胀胀的。
迟晏懒洋洋地斜靠在沙发上,手肘支着扶手,另一端的指节支着太阳穴。
话里却带着不可一世的锋芒:“怎么可能。顶多我骗别人,不过我懒得,也不想。”
顾嘉年想想也是。
郑齐越也说他当时拽得不像话。
她翘起嘴角,又听他说:“但我室友都被骗过,可惨了。”
迟晏顿了顿,半真半假地吓唬她:“男生都是这样,更别说女生……啧。”
他没说具体有多惨,但那声浅淡的“啧”却让顾嘉年真切地脑补出了那种悲惨。
她无端端打了个哆嗦,不敢再说恋爱的事。
空气沉默下来。
心里明明存着很多问题,又莫名一个都想不起来。
顾嘉年苦恼着,目光突然瞥见他支着额角的手。
他的手指又长又直,十分俊秀好看。不像她的手,食指与中指因为常年写字而弯曲变形,突出一个丑陋的老茧。
她曾经见过这双手游刃有余地敲键盘、玩世不恭地转笔、摇晃酒杯的模样。
顾嘉年下意识地掐了掐枕头,突然想到一个她一直好奇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