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濛没有再去看,她只是默默地又扎进三楼,在这位多洛斯的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地破坏着。
“美丽的安娜小姐,我可否有这个荣幸与你共舞一曲?”多洛斯站在千面跟前,笑容温柔,眼神如水波,让人无法生出拒绝的心思。
千面微笑着,在脑海中询问过张濛后,得到了「可以」的允许,才轻轻提了一下裙角:“当然,多洛斯先生,我很高兴。”
多洛斯瞥了一眼杰克,后者沉默地倒退几步,为两人让出位置。千面便签上了多洛斯的手,与他一道滑入舞池之中,优雅地起舞。
“安娜小姐,你如此美丽动人,又有莫里斯的女人们没有的气势与魅力,其实我在第一次看见你时,就为你而倾倒了。”多洛斯一边揽住千面的腰肢,一边在它耳边款款细语,“我能否有那个荣幸,与你共度美好的夜晚?”
“抱歉,多洛斯先生,恐怕这不……”千面在张濛的示意下礼貌地开口婉拒,但它还没说完,窒息感便勒紧了它拟人的脖颈。作为完美模拟的不便之处,千面也拥有着人类的「缺陷」。它张了张嘴,用困惑夹杂惊怒的表情低头看了一眼。
她脖子上那根繁复而美丽的项链,已经变成了如同绳索般的存在,狠狠地收紧了,勒住了她的脖子。
“……是、你……”千面难以呼吸,它做出就要反击的模样,身上的晚礼服却紧紧地把它裹住,如同捆束苍蝇的蜘蛛茧子;脚下的高跟鞋忽然有了自我意识,强行带着千面的身体继续跳舞;耳垂上的耳环散发出一种强烈的香气,让千面肌肉麻痹无力。
“我本打算在屋里做的。”多洛斯遗憾地看着千面,“那样起码可以让你在快乐中死去,而不是现在……瞧,你像个可怜虫,我的安娜。”
千面艰难地咳嗽着,手指被迫抓在多洛斯肩膀上。它身上的衣物与首饰让它无法做出任何像样的抵抗。在其他人眼中看来,现在的千面大概正和多洛斯如情|人般耳鬓厮磨吧。
“就这样好好睡一会儿吧,看在你是个符合我审美的美丽的女人份儿上,我会让你死去得毫无痛苦……没关系,反正你在死了之后也会重新活一次的,像你这样的「猎魔人」,即使是个小姑娘,也必须死五次才能真正死去。”
“……是吗?”千面的手指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脸上露出了微笑。
“你竟然在这个谁也不知道「怪异」与「猎魔人」的莫里斯,说出了「猎魔人」这个词?——很好。我的主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多洛斯迟疑一瞬,他为千面出乎预料的行径感到诧异与惊慌。如果她真的有什么底牌呢?的确,从开始到现在,作为猎魔人,如果能这么轻松就拿下,是否也有点奇怪?但是、但是!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啊——
“……你怎么可能还会有记忆!?”
她本不应该知道「猎魔人」、「怪异」这样的词啊!她不是应该、应该、一无所知的……!?
“失礼了,多洛斯先生。”
千面主动配合礼服的收紧,甚至强行贴紧了他。女性冷淡中略微带一点如冰雪般的凌冽感,但在说到他名字的时候,女声化作了男女莫辨、沙哑低沉、隐隐带着回应的恐怖声音。纤细修长的双手扣紧了多洛斯的肩膀,十指变得尖锐、狭长,深深剜入他肩肉之中。
脸上盘旋着一丝黑气的千面露出裂开到耳根的微笑,“我们可要……继续跳舞啊。”
——噼噼啪啪!!
头顶巨大的吊灯忽然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音,这声音盖过了大厅内悠扬漂浮的乐声。一时之间,有人尚未反应过来似的,抬头望向天花板,直到一小片吊灯发着柔和光芒的水晶叶片在裂缝中脱离了吊灯整体,如秋日枯萎的落叶一般,坠入大厅,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砰——”砸得粉碎。
几秒钟压抑的沉寂。
“啊啊啊啊啊啊——!?灯、灯碎了?!”
“发生了什么啊!”
千面的喉咙中发出了低沉而惊慌的男声:“灯要掉下来了,快跑啊!”
伴随着它的呼喊,惊慌失措的富人们终于反应过来,伴随着尖叫与奔跑的声音,他们你追我赶、迫不及待地从大厅中朝门外奔去。多洛斯惊怒交加,他猛地抬起头,望向天花板上悬挂着的吊灯,清楚望见了那碎裂叶片的旁边,四楼的走廊上,正默然矗立着一个身穿长风衣、头戴猎鹿帽、手持秘银杖剑的女人的身影。
——安娜·雷瑟尔。她在这里!是她用剑斩碎了灯的叶片,故意制造混乱,让那些大厅里的其他人离开!她才是安娜·雷瑟尔?那我怀里的这个女人,和我一直跳舞的女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