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先前被白柒柒寄养在一农户家,如今已接回,正被奶娘抱在怀中,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尚不懂人事,懵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都说母子连心,许是白柒柒的伤心感染到了她,小姑娘鼻子一皱,哇哇大哭起来。
沈长林望着小姑娘的眉眼,恍惚想起初见林月贤那日。
那是四月的某一日,夜风温柔,景安城的学子们长衫飘飘,他和沈玉寿刚到景安不久,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正想找地方美餐一顿,便在青园外撞见了长袍青裳的林月贤,那时的他稚气尚在,却已有了成年男子一般舒朗潇洒的气质。
彼时他众星捧月,长身玉立,充满了矜雅的贵气。
沈长林回忆中的月贤,永远是他最好的模样。
蓦的,沈长林眼眶微润,心中说不尽是何等滋味。
小姑娘仍泪流不止,沈长林从腰间取下佩玉,晃着玉穗递到小姑娘眼前逗她开心:“小宝不哭,叔叔将此物送你可好。”
小姑娘可怜巴巴的吸着鼻子,被玉穗吸引了注意力,高兴的捧在怀中,当真不哭了。
望着熟悉的稚嫩眉眼,沈长林咬了咬牙。
“走吧,用新身份好好过日子,不要再回华京城。”
车影渐渐消失在远处,沈长林摸了摸小苹果的毛发,喂了它一根胡萝卜,接着翻身上马,返回城内寻找小兄。
“我想喝酒。”
沈玉寿微微一笑,彼此都在眼中见到了隐约的泪光:“我也是。”
这顿酒,就当为他送别。
第117章 赴陵水
◎大学堂和草原◎
“皇上, 田妃娘娘来了。”
这一日,沈长林正在御书房同姜昶议论政事,言罢, 又陪他下了一局棋。
自皇后去世,姜昶的性子变了许多, 从眼里只有风花雪月,到眼里只有政务,好似换了个人, 或许, 忙碌起来才能暂时淡化伤痛。
“让她在外头等等。”姜昶咳了几声道。
正事已论完,沈长林也不多留了,起身告辞。
走出书房后,正见田青儿站在书房门口。
“沈大人,皇上今日心情可还好?”田青儿微笑着问道。
“改革的事遇到了一些麻烦,皇上有些烦忧。”沈长林答。
三年过去,盘根错节大肆吸血的世家已收拾的差不多,十大书院也全部改成官办, 朝廷严厉打击以师生、同年为名义结党的行为, 种种举措下, 大乾官场已清平不少。
但税收、吏治、军政方面仍多有弊端,亟待改革。最近正着手办的, 便是新建华京大学堂的事。
如今科举只剩武举和文举, 文举只有进士一科, 沈长林准备增一科,取名实取科, 实取科下又分医学、算学、法学、农学、杂学五小科, 士子考过哪一科, 就授予相关的官位。
沈长林道这叫术业有专攻。
而新建的华京大学堂,便是为实取科设置的官办学堂。
科举有科举的好处,可精心选□□的人才宦海沉浮后多成官僚,真正有技术肯实干的人才凤毛麟角,沈长林想培养有专业技能心怀赤诚的官员。
他明白循序渐进的道理,来自后世的观念太过超前,难免水土不服,因此他只是试验,准备先招三百名学子入读华京大学堂,并在今年的乡试中从实取科录取二十位士子授予官职。
岂料这小小的改动竟会引起朝野震动,纷纷上书说沈长林改了祖宗规矩,简直不忠不孝,并且法学科对应的是仵作,农学科对应的是农户,杂学科更是三教九流,简直是尊卑不分。
说什么的都有,反对者企图用一套道德枷锁框住沈长林,好叫他知难而退。
然,让是肯定不能让的,沈长林和姜昶君臣一心,决意执行到底,只是到底费心神,难免烦心。
田青儿在宫里,将君臣间的难瞧得分明,她微微颔首对沈长林道:“圣上身子弱,案牍伤身,还望沈大人多劝圣上保养龙体。”
“这是自然。”沈长林言罢正欲走,田青儿再次开口。
“近来本宫读了些医书,颇有兴趣,正欲找人探讨,素闻沈夫人医术高明,不知可否请尊夫人入宫一趟,正好与本宫论医道品香茗。”
田青儿自入宫后,算得上独得圣眷,是唯一一位可进出御书房伺候的宫妃,姜昶的意思,是田氏有城府,后宫正需要这样的人,免得其他人兴风作浪。
沈长林微微抬头,望见田青儿眸色清亮,眼神柔中带韧,此等女子,确实是统摄后宫,辅佐君王的好人选。
可清栩与田妃非一类人,也不喜出入深宫皇苑,沈长林便替妻子婉拒了。
田青儿目送沈长林远去,略带憾色,待她提裙步入书房,端上参汤,姜昶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笑,直夸她有心,却又没留她,说政务繁忙,就不与她用午膳了,并赏赐了一对翡翠镯子,说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