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萧跨上自行车,飞快地踩。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像碎金子一样洒在她身上,风里还有一些燥热。
她踩了一会儿鼻尖上冒了汗。
可她不管,还能这样痛快地运动,她觉得爽快极了。
杨瑞成旗袍店。
温萧定定站在门口,看着玻璃门里的师父一动不动。
他穿着一身黑色对襟马褂,正和客人介绍面料。须发花白,老花镜滑落到鼻梁中间,手上拿着一块面料,轻轻这么一批就把料子盖到客人身上。
杨瑞成是用传统法子教自己的。先要做只打杂的学徒,再慢慢教了工艺从小活儿开始帮衬,整件的旗袍,上一世她还没在师父手底下做过。
结婚前那一年,她没上班,扎扎实实把绲,镶,嵌这些常用的装饰工艺都学了,可怎么营销顾客,怎么帮顾客扬长避短,她完全还没开始学。
重活一世,她说什么也要把师父的本事学到家,让旗袍店继续下去。
温萧咬了咬牙,推开玻璃门。
旗袍店里周而复始放着莫扎特的曲子,扑面而来熟悉的真丝布料味。
杨瑞成扭头看是她,啊了一声:“阿萧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一边给客人量尺寸,一边打量她的神色。
“早点回去就行了,还是我来量吧,师父你去忙别的。”她上前,接过他的皮尺。
重新站在这里,在脖间挂上皮尺,让她有了更真切的感觉:她真的回来了。
客人上了点岁数,笑起来很慈祥:“杨师傅的小徒弟?长得真漂亮。”
温萧淡淡一笑,手脚麻利地开始采其他尺寸。
杨瑞成听她夸温萧漂亮,一本正经地说:“漂亮又不当饭吃,我这徒弟可是大学生。”眼里的骄傲,丝毫不比温平安少。
客人细细打量:“那……有对象了吗?成家了吗?”
不待师父搭话,温萧挤了挤眼,浅笑道:“还没呢,要是您有合适的,给我介绍。”
客人走后,杨瑞成眉头如川,放下手里的剪刀:“丫头,跟对象怎么了?”
昨天明明很雀跃地说,两家要议亲了。
温萧看着师父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心,心里又酸又暖:“师父,我只是刚刚明白,我和他不合适。”
用了一辈子去验证这一点。
杨瑞成哼了一声:“年轻人就是想太多,我们那时候,盲婚暗嫁的,不也过得很好?”
自由恋爱两年,说散就散?
不负责任!
温萧拿起案台上昨天没做完的扣袢条,双手隐隐颤抖。隔了三十多年,回忆里的物件终于恢复本来的颜色。
她轻轻说:“至少我得找个,不会瞧不起我这活计的人吧。”
杨瑞成愣了愣,然后冷哼:“三条腿的□□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态度说变就变。
这可爱的老头。
如果你喜欢旗袍,你就是我的朋友;如果你瞧不起旗袍,那你哪凉快哪去。
温萧像往常一样做完活儿,在黄昏日落时分回家。
——特意提前半小时,回家换身战袍。
踏进温家大门,肉香扑鼻。
章茉香女士的红焖蹄髈,无人可出其右,但温萧满脑子待会儿戏怎么唱,连这等难得吃的硬菜也没心情欣赏。
章女士已经换好了“出客”的新衣,一丝不苟用香粉纸打匀了肤色。
这是章女士对对手的最高礼遇。
温萧收到了劈头盖脸的痛骂:“死丫头你还知道回来?!家里……”
她竖起一根手指,止住她滔滔不绝的下文:“嘘,妈你小声点,人家马上就到。我去换身衣服,妈你先招待。”
啧,上辈子这场戏没发挥好,这回作弊重来。
作者有话说:
温萧:母后啊,蹄膀要么别端出去了……
第2章 拒亲
李江海母子准时到访。
和上辈子一样,李江海拎了Z市最出名的白酒和烟给老温,一套进口化妆品给章女士,也没忘给温小弟带了一套黄冈密卷。
——上辈子温行远咬牙切齿地如此评价:缺德姐夫!
隔着三十多年时光,温萧不得不承认,灯下看李江海还是挺人模狗样的。
温萧穿了身旗袍,滚边扣袢她自己做的,大身还是杨瑞成的手笔。
一番循规蹈矩的寒暄后落座,李江海和她之间隔着王玉梅,上辈子和她相爱相杀了三十年的婆婆。
和上辈子不同的是,李江海的手从便宜婆婆背后伸过来,拉住她露在外面白玉般的一截子手腕。
指腹一会儿轻一会儿重地摩挲着她的手背,从不干粗活的她,一双手嫩得出水。
这是还没开荤的狼,见着肉的饥肠辘辘啊。
每回只要她一穿漂亮衣服,李江海都这么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