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同蕴一噎,道:“就算不问我,总要听听父亲的意见。”
“父亲?父亲不是已经同意了,”韩龄春抬眼看向韩缙,“他还教导岁云要好好做我的妻子呢。”
二夫人立刻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她看了韩缙一眼,眉头紧皱。
“安静,”韩缙不动如山,“坐下听戏。”
韩同蕴看了韩龄春一眼,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韩龄春倒神色自若,跟陈岁云分吃一个菱角。
韩缙放下杯子,看向韩同蕴,“你是长兄,总该稳重些。你自己没有长兄的样子,也不怪弟弟妹妹不听你的。”
韩同蕴面色一白,一下子被切中痛点。他明明是韩家长子,可是韩家的子女竟没几个人听他的,韩龄春且不说,韩璧君年纪小,叛逆地不得了。就连韩同安,也不过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而他的同母姐姐韩同澜,却比他更有长子的气度风范。
小少爷没感觉席上的暗潮汹涌,伸手去拿案上的香瓜。韩同蕴瞧见了,狠狠抽在了他的手背上,“懂不懂规矩!”
小少爷疼的叫了一声,看着韩同蕴的神色,连哭都不敢。
韩缙又看向韩同安,问了他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韩同安规规矩矩地答了,三少奶奶尤觉不足,想叫韩同安说些俏皮话讨老人欢心。
韩缙一边听着他说话,一边神色莫测,末了只是道:“多跟你二哥和四弟学一学。”
韩同安面色一下子瑟缩起来,不像个已过而立的成年人,竟像个小孩子一般。事实也的确如此,每当韩缙开口说话时,韩同安都觉得自己压根没有长大,还是那个不如哥哥,也不如弟弟,不能讨父亲欢心不能使父亲满意的孩子。
院子里唱戏的声音还在继续,陈岁云却突然觉得尖锐刺耳,大约是因为厅堂里太安静了。
陈岁云看向韩龄春,韩龄春的神色已经冷了下来。而韩缙,他只看了韩龄春一眼,并没有问话。
陈岁云扯了扯韩龄春的衣袖,指了指莲蓬,韩龄春神色渐渐和缓,他拿起一个莲蓬,“要吃这个,我给你剥。”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喧闹起来。陈岁云看去,只见众人围着一个年轻女人走进来,那女人长得很漂亮,穿了件素白滚黑缎边的旗袍,手里牵着个比小少爷稍小一点的男孩子。
韩同蕴一见这二人,瞬间变了脸色。
韩府的下人们围着这母子两个,想拦又不敢拦,想赶也不敢赶,只能任由他们进了正堂。
女人带着孩子走进来,正堂里谁都没说话,女人也没说话,只拿一双含怨的眼睛看着韩同蕴。
这时候,她手里的小孩子看见了韩同蕴,脆脆地叫了一声,“爸爸!”
陈岁云最先看向小少爷,那孩子白着脸,惶惶不安的抓着母亲的手。二少奶奶强作镇定,身形也摇摇欲坠。
宴席被迫中断,二夫人让三少奶奶把小少爷带下去。三少奶奶去了,没多会儿又回来,她实在不想错过好戏。
女人领着孩子跪在堂前,请求让孩子认祖归宗。
“即使不认我,也不能让孩子流落在外罢。”女人安静地哭着,二少奶奶坐在韩同蕴身边,几乎变成一座石像。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韩同蕴也没话好说,跟着请求韩缙想要接女人和孩子进门。
韩缙一言不发,看了眼堂中众人。
韩同安道:“一切听父亲的意思。”
韩龄春却瞥了韩同蕴一眼,“我不同意。”
韩同蕴面色铁青,“我的事轮得到你说话!”
“我的事也轮不到你说话,我还不是让你发言了?”韩龄春笑着说道。
韩同蕴狠狠剜了韩龄春一眼,韩龄春甚至都不掩饰自己想看热闹的眼神。
韩缙看向二夫人,二夫人低声道:“你总要顾及老二媳妇。”
“不必顾及我。”二少奶奶忽然站了起来,她的身影瘦弱,但那一刻神色却十分坚定,“正要我也有些话想在今天说。”
韩缙道:“你说。”
二少奶奶深吸一口气,“我想与韩同蕴离婚。”
韩同蕴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二少奶奶。
韩缙眉头几不可查地一皱,对韩同安和韩龄春道:“你们先回去罢。”
离婚是大事,大约在韩缙眼里也算件丑事。显然韩缙这带给韩同蕴的难堪,而他刚才不提叫人离开,则是有意让他难堪。
韩龄春与陈岁云起身离开了。三少奶奶还想和陈岁云说说这件事,但是韩同安拉着她,不想让她多话。
回去的路上,陈岁云对韩龄春道:“我早知道你家二少奶奶要离婚,那天我们去听戏,她包里就装着离婚协议。”
韩龄春点头,陈岁云问道:“你觉得这婚能离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