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再说下去局面会越来越糟,太后的心腹女官忙出来打圆场:“公主,您可知,您去蜀城这段时间,太后娘娘一直记挂着您的安危,夜里从未好眠过,您如今说这话,不是在拿刀剜娘娘的心么?”
“是我不孝,让母后担忧了。”关于让太后担忧一事,叶蓁服了软,可她却坚持不肯说,自己去蜀地去错了这话。
太后见叶蓁仍旧执迷不悔,气的厉声吩咐:“来人,将公主送回撷芳殿禁足思过,没有哀家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放她出来。”
“母后……”叶蓁还想再说话,却被姜曦歌一把攥住胳膊带走了。
待出了太后宫中之后,姜曦歌才松开叶蓁。她们身后还跟着几个宫人,是得了太后吩咐,来送叶蓁回撷芳殿禁足的。姜曦歌冷冷道:“你们都离远些。”
那些宫人听令,便远远跟着。
姜曦歌一转头,目光自叶蓁头上的白玉簪子滑过,继而冷笑一声:“谢沉霜倒是舍得,竟然将他及冠的簪子赠给了你?”
叶蓁愣住了,眸底滑过一抹惊诧。霜霜竟然将他及冠时的簪子,送给她做了及笄礼?
姜曦歌又问:“为了谢沉霜,你要舍弃公主的身份?”
“我是为了他,但也不全是为了他。”
姜曦歌不置可否。
虽然姜曦歌态度冷淡,但叶蓁能感受到,姜曦歌对她没有坏心思,且在不经意间,还曾为她解好几次围,叶蓁便知道,姜曦歌这人是个嘴硬心软的。
叶蓁看着姜曦歌,突然道:“皇姐,我应该从来没同你说,我在宫外的生活吧?”
姜曦歌:“……”
她们之间,像是说这种话题的关系么?
但叶蓁已经自顾自同姜曦歌说了起来。
关于叶蓁流落民间那十五载,姜曦歌曾从旁人口中听说过,一言蔽之,就是那十五年,叶蓁过的很是清苦。所以叶蓁回宫之后,姜曦歌一直刻意避免于叶蓁有交集。
虽然鸠占鹊巢非她本意,但她却实实在在占了叶蓁的位置,才会害的她这个真正的公主,流落民间十五载,吃了那么多的苦。但今日,从叶蓁这个当事人口中,姜曦歌听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版本。
叶蓁说,她流落民间那十五载,遇见了一个很好的阿爹。
叶蓁说,她阿爹脾气不好,但对她很好。他会笨拙给她扎头发,会在出门行医时,背着她走很远的山路,他从没逼她学过什么,唯一逼她学的是医术。
“从前我不明白,后来阿爹离世后,我凭着他教我的医术,让人称我一声小叶大夫时,我才明白阿爹的良苦用心。他教我医术,是怕有朝一日他不在了,我一个姑娘家可以靠医术养活自己。”
这些话,叶蓁从前对谢沉霜说过一次,姜曦歌是第二个听到这些话的人。
但当时叶蓁同谢沉霜说这些,是为了安慰谢沉霜,而今日她同姜曦歌说这些,而是想告诉姜曦歌,她想放弃公主的身份,一半是为谢沉霜,一半是为了她自己。
“在宫外那些年,虽然日子清贫,但我却很开心。回宫之后,倒是锦衣玉食了,但每日睁眼看到的,却只有深深的宫门,和头顶被框住的四角天空,无数次我站在撷芳殿的庭院时,看见的不是头上的琉璃瓦,而是那道困住我的枷锁。”
这里是姜国权利最鼎峰的所在,有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来,但叶蓁却说,这是困住她的枷锁。
而让姜曦歌没想到的是,叶蓁更惊世骇俗的言论还在后面。
“在没回宫之前,我做了十五年的普通百姓叶蓁,靠给人看诊谋生。而回宫后,我成了公主,母后却要我学规矩,学仪态,学着舍弃掉从前的叶蓁。”叶蓁说到这里时,转头看向姜曦歌,“可是没有从前的叶蓁,怎么可能会有现在的公主呢?”
姜曦歌说不出答案来。
好在叶蓁也没想让她给一个答案,叶蓁继续道:“从前我也曾想过,听母后的话,好好学礼仪规矩,做一个公主。但后来,我发现我做不到,我没办法舍弃医术。尤其在这次去蜀城一行后,我更加坚定了这一点。”
蜀城此番地动暴雨,若非邹妙棠运粮出银子,但光靠官府救济,城中百姓很难熬过那一劫。
从邹妙棠身上,谢沉霜看见了女子截然不同的人生。而且叶老爹的心愿就是行医救人,减轻病患的疼痛。她既承袭了叶老爹的医术,那自然也要承袭他的遗志。
叶蓁说完之后,姜曦歌久久没言语。
姜曦歌自被带回宫里之后就是公主,她被太后宠了十五年后,却突然被告知,自己只是个李代桃僵的赝品。但太后念着昔日的母女情分,依旧将她养在身边,予她公主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