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睡眠状况向来不好,孟水意不打算叫醒他。
这时,外面忽地闪过一道夺目的亮光,风阵阵地灌进屋里,窗帘没有束起,海浪般鼓动。
像一场震天撼地的大雨即将来袭。
孟水意急急去关上窗户,又去卧室,想替柏舟拿条毯子,这是她头回进,现在才知,他睡眠条件多简陋。
靠墙一张行军床,一个简单的衣柜,再旁边是一张桌子,摆放着几样杂物。
因为东西少,显得房间很空,要不是床尾放着他换下来的西装,几乎没什么生活气息,仿佛墙上就缺一条横幅——
临时居住点。
孟水意拿了薄被,蹑手蹑脚去客厅,给他从脖子到脚盖好。
雨下起来了,窗玻璃上,蜿蜒着,爬满水痕。
也许是酒精作用,也许是近日来太累,总之,柏舟没被喧闹的雨声风声吵醒。
孟水意没走,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看他。
他最近在做什么?好像很忙,而且不是忙画画。即使睡着了,神情也没放松,很辛苦吗?
如何能让他睡得更安稳呢?
她真想帮帮他,可惜,她既非心理医生,对他工作也帮不上忙。
柏舟的眉心慢慢蹙起来。
孟水意走过去,蹲下,伸手想替他抚平褶皱。
这似乎是个无意义的动作,但她就是想做。小舅之前哄过她,要是他醒着,她也想哄哄他。
她不愿见到小舅紧绷的样子。
孟水意轻轻地抚着,或许是感受到她指腹的温柔之意,当真渐渐地松开了。
她心头也一松。
而与此同时,他睁开了眼。
刚睡醒的缘故,他眼底的黑浓郁得像这个雨夜。
天边炸开一道惊雷,孟水意这只不知闯入龙潭虎穴的兔子,吓得往后一退,失去支撑,一屁股坐到地上。
柏舟预判到她要摔,还是慢了一步。
他掀开被子,去拉她,“我是会吃了你吗?躲我干什么?”
孟水意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支吾道:“那个,我没想吵你睡觉的,就是……”
“不是被你吵的,本来也没睡沉。”
柏舟看到桌上的玻璃杯,“你泡的?”
“嗯,应该凉了,要不我拿去热一下。”
“没事。”他拿起,一口喝完,吐掉柠檬片,去厨房冲洗干净,短短的几秒,脑中思绪纷杂。
孟水意真不懂吗?有做外甥女的,对小舅做这样的动作的?不是他及时睁开眼,中断这若有若无的暧昧,她接下来打算干吗?
在隐约的回味之上,是生气。
他好不容易压制自己的感情,她却要来惹他,又是对他那样笑,又是这样抚他眉头。
她笨不笨?不知道后果吗?
如果她不知道,那他作为小舅,作为男人,务必要提点她。
柏舟关上水龙头,转过身,眼前突然黑了。
“小舅?”
是孟水意在叫他。
她开了手机电筒照过来,“可能是雨太大,电线出问题了,以前也有过,等修好就好了。”
她倒来安慰他了。
柏舟想说话,她接到一个电话。
他无奈地扯扯唇角,连续两次,被迫中断,话头都没开。
“喂,妈?”
路漫问:“你没在家吗?下这么大雨,你去哪儿了?”
孟水意瞟了眼柏舟所在的位置,走开了些,压低声音说:“苏蓓蓓今晚一个人在家,我来陪陪她。”
“要是不麻烦她的话,你正好留在那边睡吧,家里停电了。”
“哦,好。”
孟水意收线,脸被掐住,“还学会跟大人撒谎了,嗯?”
“小舅,你别捏我脸,痛。”
“我都没用力,这么怕痛?之前给自己上药也没喊痛。” 柏舟又捏了捏,这回轻了很多,“为什么要撒谎?”
“我……”孟水意心虚得结巴了。
柏舟语气平淡地说:“因为你知道,黑灯瞎火的,和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独处一室,是不恰当的。”
她嘴硬地反驳:“我没有!”还倒打一耙,“你偷听我讲电话,是不道德的。”
他诘问:“难道你真要留在这儿?”
“这种暴雨下不了很久的,我待会跟我妈说,或者等她睡了再溜回去就是了。”
他听笑了,“你是惯犯吗?脑子转得挺快啊。”
孟水意撇撇嘴,抱怨道:“小舅你别开我玩笑了。”
她很少欺瞒路漫,这次鬼使神差地,就是不想告诉她,她在柏舟家。也许,是心里有鬼,不敢坦陈。
“那你待在这儿等雨停吧。”
说完,他要走。
她慌张拉他,正好握住他的小拇指,“这么黑,你要留我一个人吗?”
这一片都停了电,雨夜天黑,月光都被遮掩,简直伸手不见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