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水意看她炒熟四季豆,又热油炒蛋,没有吭声。
路漫抽空睨睨她,“没什么想问的?”
孟水意思索片刻,问:“你和那个人,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他对你好吗?”
路漫炒菜的动作一停,“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看到过几次你坐他的车,你还经常跟他在打电话、发短信。”
“也是,你的脑子好使,猜不到才奇怪。”路漫笑笑,“去年在一起的,他比我大两岁,有个女儿跟了前妻。你高三了,不想打扰你学习,就没跟你说。”
去年啊……孟水意第一次看到那辆车,也是去年。
所以一切都有迹象的。
只是她那时没往这方面想。
她又问:“那你们……是要结婚吗?”
两个人年纪不小,假如不是认真地交往,也没必要摊牌,开诚布公。
路漫说:“打算今年领证,酒席就不办了,不过那时你也要上大学了。”
三道菜炒好,两人将碗碟端到外面的餐桌上。
路漫说:“他说想请你吃顿饭,介绍你们彼此认识认识,你想去吗?”
孟水意盛了两碗饭,坐下来吃,“什么时候?我十九号去南町。”
“哪天都行,你想好了,就告诉我。”
她应好。
吃完饭,孟水意抢去洗碗的活,“我反正放假闲着没事,我来吧。”
路漫也就没辩争。
正好,接到电话,要临时处理工作的事,她便回房了。
家里只有主卧有一台电脑,都是路漫在用,说起来,孟水意的手机也是她淘汰下来的。
孟水意洗了碗,擦了桌子,还拖了地。
这些活,她不是完全不会,只是干得少,动作慢。
一切做完,她又闲得没事,发了条消息给柏舟:小舅,你在家吗?我想去找你。
孟水意出门,路漫也没注意到。
她从门垫下摸出钥匙,他是真不怕家里进贼,随便这么放。不过柏舟说,她拿着就行。
进屋后开了灯。
短短几天,客厅的画少了很多,大概是“处理”掉了,还剩那幅盖着白布的。
还没画完吗?里面到底是什么?
她万分好奇,转念一想,可能是秘密客户私人定制的,不宜让人看去,才这么遮着,也没去掀开看。
孟水意有时胆子是大,但她有自己的原则和分寸,不该动的绝对不动。
桌上有零食和水果,柏舟让她想吃就吃。
孟水意拆了包琥珀核桃吃,他家没装风扇、空调,她站到窗边吹自然风。
昼起夜睡,街道的景她看了十几年,早烂熟于心——
那家包子铺,她小学时就在了,是一对老夫妻在经营,大儿子在外地工作,小女儿才上初中;卖煎饼果子的大妈,五六点起床,固定在那处摆摊……
也有很多变化的,有一家小超市前年关了,有处地面不平,跟居委会反应过很多次,去年终于修好了。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时间一直在带来,也在带走,仿佛遵循某种守恒定律。
街道,人,都是如此。
就好比,她身边多了朋友,也要目送一个个人离她而去。
母亲,孟家和,路漫,还有,答应过她要成为她底气的柏舟。
漂亮话谁不会说啊,上下唇一碰,动动嘴皮子的事,不费功夫,没有人会永远陪伴她。
孟水意深陷在自己的惆怅里,没听到门开了又关上。
手里的包装纸被一只手抽走,取而代之的,是一杯插上习惯的奶茶。
“不开心?”
孟水意回过神,“嗯?小舅,你回来了?”
柏舟丢掉垃圾,“想那么入神,都不知道我回来了。”
他今天一身正装,领带也不落,和以往的随性风全然不同,更显肩宽腿长。
孟水意说:“小舅,你不像画家,像钢琴家。”
在舞台上,聚光灯下,受万人瞩目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翻飞的钢琴家。
柏舟笑了下,脱了外套,解了领带,挽两下袖子,看起来是热得。
“小舅,要不你先换身衣服吧。”
“没关系,”他拿了两把椅子,一把反着,自己跨坐,手臂叠在椅背上,“说说,心情为什么不好?”
“我妈说,她要结婚了,以后,可能也不会住这儿了吧。”
“我以为之前聊过,你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了。”
孟水意揉揉鼻子,垂下头,“有是有,但是真的要面对这件事,还是有点慌乱。就像,明知道高考在哪天,到上考场时,也不可能完全平常心。”
所以才跑来找他。
不知何时起,她遇到事,就开始找他,哪怕只是听他说几句话,心里也畅快些。
柏舟循循善诱:“但你并没有很大反应,说明你其实已经开始接受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