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柏老板提了个要求,他会助你在美术界,甚至整个艺术圈混得风生水起,前提是,不回柏家。我想来又想去,想不明白他这个意思,于是有了个大胆的推测……”
柏舟开口打断:“你猜得对。”
话在肚子里转了几圈,何无忧到底忍不住:“你真是啊?不是,就是那八点档经典的狗血桥段,流落到凡间的千金,重返豪门,性转了一下?”
“没那么狗血,很现实,也很不堪。”
柏舟低低地冷笑一声,意味不明,听不出是讽刺,还是自嘲。
柏舟无意再多说,抬步先走出去。
明明时间不晚,老式街道的楼房盖得密集、低矮,不远的马路不断有车辆驶过,有不少居民散步、遛狗,或者就是三两聚集聊天,还有隔着老远喊话的。
可路灯投下的暖黄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扭曲又寂寥。
孤独得格格不入。
何无忧跟上前,“所以,你是想回去的?”
柏舟面庞的轮廓,在昏昧的环境,模糊了几分,只是他眼睛露出的锋芒,无可遮挡。
“本就该属于你的,换成你,你要不要?”
他还什么都没做,不过是回了祁州,柏玊就沉不住气找上门了。
是多怕他回去夺权啊?
当年威逼,如今又来利诱,他们从头到尾,就没死过那条心。
路婉人如其名,性子温婉,不喜争斗,忍气吞声二十几载,宁愿带他避到西潼,也不许他参与柏家内斗。
可他不同。
何无忧不是不知道,柏舟对名利权,是有野心的,只是一直受她母亲病情限制。他也素来欣赏他的野心。
可他是第一次,见到柏舟这样的眼神。
如鹰隼立于悬崖之巅,迎风展翼,下一刻就能腾空而起,盘桓天际。
他看了,都为之心惊。
*
第二天是周六,孟水意请了假,因为她的脚踝肿得更厉害了,膝盖也青了一块。
苏蓓蓓将老师布置的任务告诉她,周日给她送新发的试卷。
苏蓓蓓来时,路漫还在睡觉,孟水意半跳半走地去开门。
连着试卷一起递过去的,还有早餐,“给你带的煎饺、豆浆。”
“多少钱?我给你。”
“就几块钱,跟我客气啥。”
孟水意说:“是我让你帮忙带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苏蓓蓓拧不过她,“行吧。”
苏蓓蓓眼睛往对门瞄,“你小舅住那儿?”
“嗯。”
“他做什么的?”
“算是……你同行吧。”
美术生和画家,勉强称得上半个同行。
“哟!你不早说。”苏蓓蓓来劲了,“可以去参观拜访吗?”
“他家就是他工作室,里面有很多油画。”孟水意咬着煎饺,“我只看过几回,嗯……很厉害。”
说实话,她也想再进去看看,苦于找不到正当理由。
苏蓓蓓小时候被父母抓去学过几年画,谈不上热爱或者厌恶,高中成绩不好,才走上艺术生的路。但她有一种慕强心理,加之颜控,更想去看看了。
苏蓓蓓行动力极强,没过多久,就拉孟水意到柏舟家门口。
孟水意迟疑道:“这么离谱的理由,我们万一被轰出去怎么办?”
“他是你小舅哎,对女孩子不会这么粗鲁吧。”
孟水意清了清嗓,敲两下门,不轻不重地问:“小舅,你醒了吗?”
柏舟没睡几个小时又醒了,只听见敲门声,不消多想也知道,不是孟水意就是何无忧。
出乎意料的是,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孩子。
不对,记忆回笼,他记起,她是孟水意的同桌。
孟水意说:“小舅,她就是我跟你说的美术生同桌,她正好来给我送试卷,想找你借绘画工具。”
“工具?”
孟水意硬着头皮说下去:“今天天气好,她心血来潮说想去公园写生。”
“我这里没有水粉颜料,炭笔和素描纸倒有。”
他记得,美术艺考只考三项,素描、速写、色彩。
苏蓓蓓忙说:“没事的,油画、国画我都学过。”
“进来吧。”
柏舟穿的是普通的家居服,柔软质地的纯棉布料,简单宽松。他头发抓得蓬松,下巴有隔夜生出来的灰青色胡茬。
看样子,他还没来得及收拾自己,就被两个莽撞的女孩子打扰了。
可他脸上不见半点愠意,反而是一身没睡好的懒散劲儿。
柏舟给她们递茶——是瓶装的金桔柠檬茶,自己则喝矿泉水。
他告诉苏蓓蓓,让她随意挑。
“谢谢小舅。”
苏蓓蓓不似于鑫爻,她跟孟水意好得跟亲姐妹一样,这声“小舅”叫得毫无负担。
摆出来的画果然很多,风景的,人物的,静物的,一眼望过去,“蔚为壮观”用得也不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