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被叫叔叔了,何无忧自然得做出长辈的表率,大方道:“没事,小妹妹你叫什么?”
孟水意说:“我叫孟水意,流水的水,意思的意。”
“孟水意。”何无忧重复了遍,容易想起春天的缓慢流淌的小溪,又或者,森林深处,一汪深不见底的静潭。
“那我叫你小意可以吧?”
下意识看了眼柏舟,何无忧捕捉到了,她点点头,“可以的。我先回家了,叔叔,小舅,再见。”
桌上,玻璃杯中的热水冒着袅袅热气。
屋子不大,站在门口,便可以将结构尽收眼底。作为不速之客,何无忧没半点自觉,踱着步子,自行参观着。
柏舟懒得管他,倒了杯水,就继续坐在画架前。
何无忧看了一圈,拖来一条椅子,坐柏舟边上,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习惯独处,而喜静的柏舟,听得皱紧眉头。
不过显然,更聒噪的是何无忧本人。
“哎,你说,我未满而立,怎么被高中生叫叔叔了呢?”
柏舟反问:“她叫我小舅,还想让叫你哥哥?”
“也是哦。”
柏舟斜过眼,睨着何无忧,他这样看人的时候,眼神特别轻慢不善,“你怎么人家了,怕你怕成那样?”
孟水意不是胆小如鼠的女生,她怕,说明他做了令人误会的事。
“我不知道她是你外甥女,逗了几句,诶,小姑娘不禁逗。”
柏舟知道他什么德行,警告说:“别乱逗人家。”
何无忧没见过他对女人这样,虽然那就是个女孩吧,“这么护着,真是你外甥女啊?”
“名义上是。”
何无忧抓住他的漏洞,“实际上呢?”
“要你操那么多心?”
柏舟起身,把画笔从泡笔桶里取出来,油画最麻烦的,就是洗笔,桶里水已经泡得乌七八糟了。
何无忧“嘁”了声,“吃饭没?”
“刚就是要去吃,被你堵回来了。”
何无忧揽着他的肩,力道之猛,把他揽得一个趔趄,“走走走,你请我吃饭去。”
柏舟一抬手肘,顶开他,去水龙头下,用香皂搓洗笔头,“我请?”
“跑大老远过来,就招待我一杯白开水,还这语气,太过分了吧哥。”何无忧捂着心口,一副受伤惨重的样子。
“你来干吗的?”
何无忧给他寄过东西,循着地址找来,柏舟不惊讶。可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况,从帝都过来,还要坐几个小时飞机。
“看你啊,我也好久没回祁州了。”
何无忧是祁州人,这几年跑去帝都发展了,那边艺术土壤更肥厚,艺术家更多。
何无忧拖他的胳膊,有点猛男撒娇的意思,“我饿死了,能不能一边吃一边说?大哥,我请你行了吧。”
“等我会儿。”
“行……你这咋搞的?”
柏舟低下头,今天他穿的是件湖蓝色薄毛衣外套,臂上有道很明显的黑色指痕。
稍一回忆,碰过他的,除了何无忧,就只有孟水意。
“我去换下来。”
他洗完笔,走到卧室换了件外套,和何无忧一道下楼。
“你外甥女住你对门啊?”
“你想干吗?”
“你别一副‘我想拿她怎么样’的口气好不好?”
柏舟没好气地道:“你要是没换那么多女朋友,我也不会怀疑。”
何无忧大呼无辜,“我就是看她漂亮,想逗逗,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也不至于对十几岁的女孩子下手,那不成禽兽了?”
说这话的时候,两个人都不曾料到,不久之后,成禽兽的,会是柏舟。
毕竟,在所有熟悉柏舟的人看来,哪怕,他不是朵高岭之花,也绝非是生在寻常花园的,可以任意采摘的玫瑰。
他们赌过一个又一个约,猜他会被哪种类型的拿下,最后时间太长,全都不了了之。
他的生活贫瘠荒芜到,好像只有母亲,画画两件事。
柏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是个未解之谜。
柏舟把何无忧带下楼,最后说:“她还是高三生,要高考的,别去打扰她。”
“行了行了,我也就在这待几天,面都未必见得着。”
何无忧嘀咕了句:“不知道的,怕是以为那是你小女朋友呢。”
“嗯?”
柏舟眼一眯,眼尾一挑,眼神似一把把细小的寒冰刀,直戳戳地刺向何无忧,仿佛在说“是不是想死”。
何无忧“呵呵”一笑,从兜里掏出一只烟盒,讨好递去。
柏舟抽出一支,何无忧的火随之凑上,他也给自己点了,两簇烟雾迅速腾起。
“你到底来干吗的?”
“先吃饭。”
何无忧拉着他,就近找了家干净馆子,点了一堆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