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在沸腾,咕噜咕噜地高声冒泡,但丝毫遮掩不住另外两种声音。
沈别枝突然紧紧搂住季夜鸣的脖子,脚趾蜷缩到几近痉|挛。
半响,她缓而漫长地呼气,浑身像断掉的弦,无力放松,手臂缓慢下滑。
但季夜鸣还没有,他手掌支撑着她的背,头贴在她颈侧,沉哑的嗓子越发低磁,裹着潮|热的气息:“别枝喜欢吗?”
沈别枝翘起唇角,懒洋洋地眯着眼睛,故意拖腔带调地说:“季叔叔炖汤的技术高超,我当然喜欢。”
季夜鸣抬头,忽然说:“两个小时了。”
沈别枝大脑迷浑,一时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倏地疾骤,令她猝不及防放声。
她后知后觉侧过头,瞧见智能厨具上的指示灯已经熄灭,浓郁的鸡汤香味扑面而来。
锅里逐渐停止沸腾,浓香的汤被炖得发白。
男人腕骨上的表盘,指针显示的时间,刚好过去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是鸡汤炖好的时间。
可以喝汤了。
刚出锅的鸡汤洒在了沈别枝的腿上,季夜鸣用修长的手指,好似在帮她抹掉,却又将手指抹上她的腰|腹、脖颈,以及含苞待放的茉莉花,像极某些动物对自己的所有物标记号的行为。
沈别枝不太舒服,忍不住抬手推他,奈何绵软软没有力道。
季夜鸣垂眸看着,长指慢条斯理,他灼热的呼吸洒在沈别枝的脸庞,嗓音却如阴暗地下长河般轻声:“别枝做事总爱半途而废,为什么要喜欢别人?”
说着他抬起手,沈别枝躲避不及,由他指尖触碰到她的唇角,不容拒绝地探进,已经冷却的汤变得冰凉而黏糊,带着浓郁的沉木香与海盐的咸涩味道。
沈别枝忍无可忍,用尽所有的力气拍向他的手,“啪”地一声,十分清脆。
季夜鸣的手被她打得一偏,就这样顿在空中。
她总算听出来,他知道的,知道自己曾经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喜欢他。
他沉默地注视她在他眼皮子底下,耍一些有的没的小心机,面上装作什么都不知,说不定就像看笑话一样,觉得她有趣极了。
沈别枝气得浑身发抖,她脸颊如霞通红,水汽氤氲的眼睛狠狠瞪他,终于爆发:“不喜欢别人,难道要喜欢季叔叔?如果是这样,那季叔叔喜欢我吗?不喜欢我,还要求我喜欢你,这可不公平。”
季夜鸣与她对视,双眸幽邃似广袤深海,目不转睛,看起来像要说什么。
这是第一次剥开弯弯绕绕的粉饰,将“喜欢”两个字摊开在两人面前,直白得令人不得不面对。
沈别枝清晰地听到自己叛逆的心跳声,她气冲冲瞥开视线,却对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既紧张,又期待。
但季夜鸣沉默片刻,只手掌压住她的背,用力将她按进自己怀里。
失望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打上来,冰凉的海水将沙子浸湿数尺。
可笑的紧张烟消云散,沈别枝突然“嗤”一声,拖着娇俏任性的语调:“更何况,季叔叔年纪这么大都没有过女朋友,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季夜鸣闻声退开,漆黑的双眸盯着她,半响,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的脖颈,五指控制不住地微微收紧。
手背上的青筋因极力地克制,清晰明显地起伏贲勃,毛细血管都忍到炸裂,令他手背微微泛红。
他头一回,用这样沉缓阴郁的语调对沈别枝说:“季叔叔确实不知道。”
说着他直接推进,仿佛在印证他所言。
季家的血液里,只流传着掠夺与强取。
他以为的喜欢与爱,恐怕她无法承受。
在知道小姑娘亲手为别人下厨时,季夜鸣脑子里闪过很多种惩罚。
就像他父亲对待母亲那样。
用坚韧的项圈,牢固的金属细链,紧闭的卧室房门。
折掉翅膀,海燕就无法再飞翔。
因他刚才的沉默,沈别枝的心情糟糕透顶。
她正要不耐烦地推他,蓦地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不是不喜欢,而是不知道。
沈别枝惊诧得忽视了脖子上的束缚。
她渐渐翘起唇角,得意的小心思,又一次生动地跃进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
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如此回答,可不像平静克制的男人能说出口的。
这可是飞跃的一步啊。
沈别枝搂住季夜鸣的肩,用只有自己知道的奖励亲亲他的嘴角,顺便将那点汤蹭到他薄唇上,坏心眼地让他尝尝自己的味道。
季夜鸣蹙了蹙眉,教训似的咬她唇瓣。
从他眉间的折痕,沈别枝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最终,季夜鸣炖的那锅汤,倒真进了沈别枝肚子里。
深夜里,她又累又饿,连汤带肉地喝去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