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开着顶灯,将私定顶饰照得清清楚楚,以及男人洁净无尘的银丝眼镜。
窗外暖黄路灯与斜长树影印进像玻璃质感的镜片，影影绰绰。
沈别枝慢慢捏紧手中的手机，摇摇头，温吞回答：“没有。”
岂止是没有，就算现在立马叫停，要下车买栋楼。
他也不会问一下，直接帮她买下。
但这些钱，是花给属于季夜鸣的沈别枝的。
而不是毫无依靠的沈茉莉。
“既然这样。”季夜鸣微笑：“季叔叔还没年纪大到不能赚钱，别枝只需要专心学习舞蹈，不要忘记自己的梦想。”
沈别枝她按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无声地深深呼吸，下定决心：“可是我需要还季叔叔钱。”
她热爱舞蹈，但目前的舞蹈确实不能让她赚太多钱。
为达到某些不得不的目的，短暂地将注意力放到能帮助她成功的事情上，她并不觉得，这算是放弃梦想。
不过第一正大光明地驳逆这个所有事都掌控在手的男人，她不可避免地会紧张。
季夜鸣蹙了蹙眉，好似不可奈何般叹息，随后伸出手，将沈别枝抱到自己腿上坐下。
他温热的手掌触碰着沈别枝的脸颊，声调柔和：“我是不是与别枝说过，季叔叔不会让你还债？”
听到这里，沈别枝肩背骨骼略僵，但她仍旧挺直，直视季夜鸣的眼睛，声音清脆而坦然：“但是我想还清，我已经成年，需要独立了季叔叔。”
她小脸轻微抬，俏丽清纯的五官语言分明是紧张的，却又努力地坚持着自己的倔强。
像生气的小猫，明知自己不是眼前野兽的对手，但它依然会伸出稚嫩的爪子，试图威胁对方，要对方放它离开。
沈别枝就差没把“我想离开你”几个大字，甩到季夜鸣脸上。
他自然能听懂其中含义。
季夜鸣平静地盯着她，昏昧光线中，幽邃的眼中看不出多少情绪。
沈别枝与他回视，半步不退。
车子到了季家，陈尧拉开车门：“先生，到家了。”
冷风与他恭敬的声音一同钻进车内，喷泉池夜以继日地哗啦作响，冷空气中似有似无萦绕着远处深林，与山脚海水的味道。
季夜鸣淡声：“好。”
他的语气仍旧平稳、随和，听不出他在回答谁。
沈别枝被他牵着回家。
大门前的长明灯映照下，两人紧挨的影子，斜长缓步。
像大雨来临前夕的平静。
他们进门，季镇南热情地迎上来，毛绒尾巴摇出虚影。
坐到两人面前，犬类的敏锐让它发现，两人的心情不太美妙，它歪着大狗头，疑惑不解。
季夜鸣脱下大衣，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到少女脸上，低沉缓声：“既然别枝想演戏，改天季叔叔就让人带别枝去见见其中的环境，你就会发现，并不好玩。”
沈别枝慢吞吞地脱羽绒服，余光小心瞥着男人，拿不准他什么意思，便没做回答。
带她去见见其中的环境，什么环境？
她演戏要想赚钱，不可避免要踏足的圈子，无非就是娱乐圈。
沈别枝不知道他这样说，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沈别枝期末考试结束那天，季夜鸣叫了人来季家，一个五官平平的年轻男人。
季夜鸣牵过沈别枝的手，微笑着与她说：“别枝今天就跟他走，如果结束后，你还想演戏，季叔叔再答应你也不迟。”
沈别枝看向年轻男人，看起来像季夜鸣的助理之类，但她没见过这样的面孔，想必并非经常跟在他身边的人。
季夜鸣侧眸：“李生，带别枝去收拾一下。”
李生点头：“好的，季先生。”
沈别枝不认识他，但依然放心地跟他走，左右季夜鸣的人，没有他的授意，不可能会把她怎么样。
李生先带她去换了身价钱比较普通的衣服，再画了精致的妆容，然后开车带她到了澜华巷。
是她上次跟季夜鸣来过的地方，容城规模最大的娱乐场所，基本属于上流大佬的销金窝。
但跟季夜鸣一起来时不一样的是，今天她坐的副驾。
来之前，李生笑着对她说：“待会儿或许有可能会冒犯别枝小姐，还请见谅。”
眼前表面风雅脱俗的新中式建筑，高高翘起的燕尾脊，像文人的清流傲气。
谁知里面竟会是金碧辉煌、灯红酒绿的地方呢？
沈别枝看着，浑身的细胞都本能地警惕起来，皱眉问旁边人：“季叔叔叫你带我来做什么？”
李生眉眼挂着笑意：“别枝小姐跟我走就是，不要怕，总归我是奉先生的命令。”
他这会儿一笑，与在季夜鸣面前的恭敬模样全然不同，平平无奇的五官上下竟添了几分浪荡子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