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了第九生产队,把头扬得高高的,别人见她这样,以为出了什么喜事儿,问:“春花儿,咋啦?这么高兴?”
年春花就把自己如何让民政局快速办理离婚的事一说,夸耀自己能干:“要说这些人,就是磨洋工,都磨到我头上了!我说今天办那就必须今天办!志业已经不是一般人了,民政局也要给一些面子哩。”
年春花夸完自己,就见别人一脸古怪的要笑不笑的表情。
几个地里的老辈子摇摇头,楚老五也在这边地里,他和老婆周芳对视一眼,都觉得年春花太不叫人了。
楚老五从地里直起腰:“年春花,你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你亲自撵着去让你儿子儿媳离了婚,让你孙子孙女没亲妈,你骄傲得很?你败坏自己的名声不要紧,别让别人觉得我们楚家是这种不知人伦的家族!”
年春花对面的人也深以为然,哪儿有年春花这样见儿子离婚了高兴得像过年的人?
她的脑壳太匪夷所思了。
不会真以为楚志平以后还能找到什么好的吧?
两个儿子带着呢,哪个姑娘略微有点选择都不会给人当后娘。
楚老五等人再看着年春花身后的楚志平,更是鄙夷,年春花脑壳木,可这个楚志平,更是蠢得令人心惊。
老婆可是他自己的老婆,他脑壳清醒明白的话,年春花再恶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楚志平大概知道别人是怎么看自己的,头都不敢抬起来。
年春花有些尴尬,看着这一圈儿连招呼都不想和她打、话茬子都不想再接的人,她就觉得被瞧不起了。
实际她的感觉没错,现在大家的确瞧不起她。
年春花暗暗想,这不对啊。
这辈子,福气都进家门了,虽然不像上辈子那么强,但是,志业不照样捞到了好工作?
整个队,也就她的志业工作最好了吧。
大家怎么都不来巴结着她?年春花这种人,恶而浮躁,她就想着自己比谁都强,谁都来巴结着她,捧着她才是。
现在别人不大搭理她,她这心里别提多难受,都快活活把自己呕死了。
年春花故意提了几句楚志业现在的身份不一样,又说了几句供销社便利大得很之类的话,别人翻地的翻地,干活的干活,没一个眼神给她。
年春花实在绷不住,又说了句:“唉,这人与人啊,造化就是不一样。当初一起去领种子的这么多人,咋就楚三叔和志业救了叶工?”
“要说啊,还是我脑壳转得快,要是没有我那时候叫志业跟着去领种子,哪儿有这种好事儿进门?”
她说得实在是烦,一个之前和她有点过节的队员直起腰来:“是啊,咱们谁有你脑子转得快呢,让儿子往山塌的地方跑,手都落下残疾了,你这个聪明的脑瓜子,我们这些人可学不会。”
年春花:…………
她吸气吐气,强自镇定,算了算了!
这群人就是酸了,妒忌她家!等以后志业那份工作看到好处,这群人还不跟疯了似的涌上来?
到时候,指不定求着她家帮忙办事儿呢。
年春花恨恨走了,也就没有看到另一个稍远一些的坡地上站着楚三叔、楚志国等人。
楚志国压根不搭理这些事,只一味埋着头弯腰干活儿。
楚三叔则摇摇头,他太了解年春花,平时就是个满壶水不响、半壶水响叮当的人,现在“金饭碗”飞到她家,她和楚志业只会比以前更狂,更傲。
人,一旦太狂就要惹事儿。
楚三叔对老婆赵琼说:“这段时间少和她家走动,不要去沾一些小便宜。志国,你也是。”
赵琼就白了他一眼:“我和你生活一辈子,什么时候沾过小便宜?就是队里好点的活儿,你都避嫌,不给自家人。”
“要不是队委会有额外工分补贴,咱家还能过得下去?”赵琼的话充满嗔怪,但心里没一点儿怨。
赵琼的思想境界,不比楚三叔低。
这年代,队里领导的权力是很大的。第九生产队的领导好,可是其余一些公社、一些生产队领导以权谋私的比比皆是。
可赵琼做不出那个事。楚好民这个年纪的人,学问能有多高?没学问,能当上队里的领导,那已经是人民信任、是祖上积德。
他们怎么能干缺德事儿呢?
楚志国也说:“三叔,你放心。”
赵琼多嘴问了句:“你觉得春花儿她们家要出事儿?”
楚三叔摇摇头,压低声音:“这话,我也只能给你们说,现在拿出去说,说不定春花以为我见不得她家好。”
楚三叔在队里稳扎稳打多年,练就一双看人的眼睛。
他说:“之前我给志国说过几句,志业这个人好高骛远,人又懒惰,一心只想着投机倒把。这样的人,如果当农民,顶多就是懒一点,穷一点,惹不出大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