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甚至连来意都忘了,多可怕。
祁淮却拉住她的衣袖,“你不许走。今日不把话说清楚,我不放你走。”wap.zwwx.OrG
他追,她逃。
从前这般也就算了,祁淮读书不敢分心,只能把所有情绪压在心底。
现在不一样了。
他不想再等。
“说什么呀。”樊清许叹了口气,“祁淮,我有个问题,至今想不明白。”
“你说。”
“你到底看上了我什么?”
从祁家提亲开始,她就开始心虚。
祁淮短暂沉默,似乎在组织语言。
樊清许重新坐下,目光盯着茶杯上的花纹,怅然道:“我听说你要娶我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你祖父乱点鸳鸯谱……”
祁老员外从小就喜欢她,说她结实,大概看她就像看一头结实的小牛犊子一样。
“不是。我很早的时候就去求过祖父,”祁淮道,“我告诉祖父,非你不娶。”
所以喜欢的顺序,其实樊清许搞错了。
不是因为祖父喜欢她,自己才喜欢;而是因为自己喜欢她,祖父才会喜欢她。
“祖父喜欢你,是因为小时候你总帮我。”
樊清许目瞪口呆:“你可别乱说,我觉得是因为我可爱。”
真相不要那么残忍好吗?
从小被自己亲祖父追着打,樊清许觉得还是祁老员外慧眼独具,看到了自己的可爱。
现在祁淮告诉她,并不是?
那岂不是说,她从小到大,人见人嫌,猫狗见了猫狗烦?
祁淮哑然失笑。
有人说,请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但是祁淮却清清楚楚地知道,他为什么喜欢樊清许。
感情发展的所有脉络,如阳光下晾晒的浆洗过的棉布,所有纹理都纤毫可见。
他小时候体弱多病,家里长辈都拘着不让他出院子,甚至很少允许他出门。
天气好的时候,家里那扇雕花大窗会开一道小小的缝隙,他就从那里,看着院子里的四季变迁,看着照壁旁一墙紫藤花,从盛开到凋零……
连天空都是狭小的一条。
他想,他大概就是那只井底无法跳出的青蛙。
因为身体不好,无法出门,所以祁淮从小只能读书。
他从小就很沉默,又早慧,教他的先生一两年就请辞,因为发现教不了他了。
祁淮以为终其一生,大概都会困在这一方小天地之中,直到死去。
后来某一日,跑来个小女孩。
她那日穿了一件海棠红对襟窄衫,下面套着一条白绫裙。
她是一路小跑进来的,裙裾飘起,露出下面桃红色裤子也不自知。
她和祁淮见到的那些娴静的姐妹不一样,走路带风,鼻尖带汗,肌肤不同于别人极少见光的莹白,却是健康的蜜色;一双杏眼神采飞扬……
祁淮身边的丫鬟要出去拦她,却被祁淮做了个手势阻止。
那女孩环顾四周,然后撞到他眸子中。
她并不害羞,笑道:“是你的院子吗?借我躲一躲,别告诉别人啊!”
祁淮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然后就看到女孩走到院里的枣树前,撩起裙子系在腰带上,双手抱住树,两只脚抵在树上,蹭蹭蹭蹭地爬了上去。
她动作灵巧,一看就是“惯犯”。
爬到枣树枝桠上,她调整了个位置坐下,藏匿住身形。
可是在祁淮的角度,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忍不住道:“你小心点——”
“我没事。”
女孩等啊等啊,在树上无聊地都把还泛青的枣子撸了好几把,还是没人找来。
“怎么回事啊!太笨了吧!”
祁淮叹气道:“你下来吧,没人会找到我这里的。”
府里其他兄弟姐妹,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因为他身体弱,因为他有一个强势的有被害妄想症的母亲,所以府里同龄的孩子们,没有人敢来,都怕惹事。
“为什么没有人找到你这里?你是洪水猛兽啊!”
“因为我身体不好。”
“你生病了?”
“嗯。”
“那,会死吗?”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
“会。”
“那,你好可怜。”小姑娘眼中露出怜悯之色。
“还好吧。”
她问他会不会死?
他自然说会,因为每个人都会死,没有人躲得过死亡。
结果她好像误会了,以为自己立刻就要死了。
“你好厉害,都不怕死。”小姑娘眼中的怜悯顿时变成了敬佩。
祁淮道:“你下来说话行吗?”
他很担心她会摔下来。
眼里有光的小姑娘却道:“你是不是仰着脖子太累啊!我来了!”
照顾一个将死之人,人人都有义务!
小姑娘直接从树上跳下来,把祁淮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