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烨暗叹要遭,近日世子爷忙得脚不着地,好不容易有了功夫且寻找由头可以来谢府借此看看表小姐,可不料等了半天也没见着往日早该回的女孩的身影。
才出门就撞见那新鲜出炉的未婚夫,这不是倒霉到家了吗?
他现下只默默祈求那两人并无接触。
可他的所求终究是落了空。
表小姐今日穿了件粉嫩的襦裙,整个人好似只乖乖小小的粉桃子,被高大清隽的男人牵住。
下一瞬,她被男人半搂着抱到地上。
因为紧张,雪白的脸上泛上羞赧的微红,连细嫩的指尖也揪住了男人青衫的领子。
“谢谢孟公子,”谢知鸢落地后,仰头眼巴巴地看向他,“今日的故事还没说完......”在马车上才听了一半呢。
孟瀛摸摸她的脑袋,原先还有些不熟练,现下倒是得心应手起来。
他温声哄她,“那明日我也送你可好?”
谢知鸢欢快地应了一声,眼眸弯弯。
两人道别后,谢知鸢看着孟府的马车消失在拐角处,这才拎着裙角转身,不料倏忽间对上男人清绝冷然的目光,不知在那看了多久。
她有一瞬间怔愣在原地。
距上回的吵架,又是大半个月过去,谢知鸢瞧见他时,竟已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
眼前男人并未变化,还是那副苍白孱弱的模样,唇色浅淡,今日一袭白衣,唯有乌发黑眸依旧浓烈,似要融入沉沉的暮色中。
他的病还未好吗?
那种控制不住的担忧再度溢上心头,可她转念想起前些日子她单个儿的争执——那副小孩子的模样,他又该觉着她幼稚了吧......
反正她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并不值得被放在心上的熟人而已,更别提因她同孟公子定亲一事,他对她可能还生起了厌恶之心。
谢知鸢忍着眼里的酸涩,垂眸行了个礼,只恭恭敬敬道了声“陆世子”就绕过他朝门内行去。
只余苍白矜贵的男人默默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拎着盒子提步走向马车,淡声道,“走吧。”
—
谢知鸢进门后才从娘亲那得知表哥来此的缘由。
原是中元节快要到了,因着祭祖等事宜事关重大,来同谢府知会一声。
在谢知鸢的记忆里,往常的中元节都与放河灯相关。
那日她同陆明霏都会在街上买几盏精致秀美的河灯,就着谭边的铺子写几张祈福的话语。
她会为早已逝去祖母写一张,再为自己写一张。
给自己的那张字条里往往都与表哥有关。
今年不一样了,谢知鸢瞧了眼桌上的纸条,她垂眸想,她只为自己而求,再不同他人相关。
*
孙府的寿宴只邀了谢知鸢一人去,是以谢夫人虽担心得不得了,可还是只能眼巴巴看着女儿上了孟府的车。
她拉了窗牖处的一道口子,小脑袋钻出来时还同谢夫人笑了笑,带着宽慰意味。
谢知鸢缩回头时,才发觉孟瀛的目光一直落在自个儿的身上。
因寿宴,她今日穿了件绯色襦裙,秀致的肩颈下是饱满的雪软,系带压在上面,依旧露了些微莹白。
上襦薄衫半透,隐约可见小巧可爱的肩胛骨和细瘦的胳膊。
“不,不好看吗?”谢知鸢垂眸瞧了眼自己,抬头时脸上流露出紧张的神色。
她并不知这样纯稚的目光对于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孟瀛叹口气,自雾青广袖下伸出的清隽手掌探向女孩的襦衫,穿过半透的布料,轻轻握住她软糯糯的手心。
谢知鸢无措地蜷了蜷手指,但没有松开。
男人清浅俊秀的眉眼浮现几丝无奈,“阿鸢,别害怕,很好看,”
他轻声道,“太皇太后会喜欢你的。”
*
“我早已说过,你最佳的选择便是娶了元和,”老妇人不紧不慢碾了下佛珠,手背处满是岁月留下的皱痕,睁眼时,睿智精明的黑眸锁在身前雾青色身影上,她只是停顿片刻便继续道,“可你偏偏挑了个毫无用处的丫头。”
话语里明明是恨铁不成钢的内容,语气却平缓得没有丝毫波动。
颀长挺拔的身影侧了侧身,露出半张清俊的脸,昏暗的烛光跳动在他黝黑的眼底,那里早已卸下了往日的笑意。
“你们以为,他们没有发现吗?”
孟瀛语调舒缓,恍若老妇人说的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小事,
他忽地笑了笑,
“况且,现下我连娶谁,都得听你们的了吗?”
老夫人闭了闭眸,咬牙道,
“一群蠢货,这么轻易就暴露了,多年来布局全部毁于一旦。”
“容珏啊——”
太皇太后再度看向窗前立着的男人。
他依旧不偏不倚地看向她,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竟出现几分讥讽,全然不是因暴露生起的担忧,好似在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