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裹着纱布的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自是被老爷子看到了,
他忙放下手中的香盒,将此事搁置一旁,毕竟其他的再重要也没孙女的身子重要,伸手招来药童去对面酒楼买吃食。
那药童年纪不大,扎着个小小的啾啾,眼睛瞪得老大,“师父,您竟如此奢侈!”
平日明明只舍得吃那王婆子摊上几文钱一碗的馄饨稀粥,如今竟要去酒楼买菜了?
那可是好些两银子,师父他平日总不收钱,医馆都要入不敷出了。
顶着药童不可置信的目光,老爷子掏了掏口袋,老半天摸出几粒银子,将它们塞到药童手里,颇有些不耐烦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快去快去,同你一道吃肉你不乐意了?”
谢知鸢躲在一旁,看着药童气鼓鼓的脸,捂嘴偷笑。
不一会儿,药童拎着两个盒子回来了,将盒子里的几道菜摆到桌上,医馆里平日只住着老爷子和药童,现下也就三人享用这美食。
席间,爷爷温声问了谢知鸢几句,她都乖乖作答,末了女孩将喉中的饼咽了下去,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问满脸慈祥仙风道骨的老人,
“爷爷,你是不是要将药方子抖落出去呀。”
她家爷爷为国济民,心中装的都是百姓,定也想把这香——
“诶!”老头子一筷子落到了女孩的额上,在她的惊呼声中恨铁不成钢地怒声道,
“这香的火候极难控制,且嗅不出原料,还不用担心被别人抢了去,这便宜不占你是龟孙子吗?”
“本就是你制成的香,说什么说啊,”他声如洪钟,似是要把笨蛋孙女震醒了,“这又不是什么救命药,咱救人不也得先吃好喝好啊,”
他指了指桌上的鱼肉,“这些不要银子的啊。”
谢知鸢从未见爷爷如此生气过,她先是怔愣片刻,回过神后忙扑扇着睫乖乖应声,点头如捣蒜,只差对天发誓。
老爷子叹口气,眼里浮现极为复杂之色,“阿鸢啊,爷爷想你,凡事要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他能瞧出孙女的性子,对他人那是掏心掏窝子地好,可这般赤诚热忱,终是怕有一日会被狠狠反噬。
谢知鸢有些懵懂地应了声,心中却觉着爷爷是瞎操心,明明她可为自己考虑了,平日里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
自老爷子知会过后,谢府香料的制成工艺如火如荼,谢父本就是制药高手,手底下也有不少信得过的人,益母草也非什么罕见药材。
谢家药坊一罐罐一盒盒地产,一批拿去仁心药馆卖,一批又送去给达官显贵打通上边的路子,
那些贵人本不屑,可一开盒个个变了脸色,不过短短几日,谢府名声大噪,成了不少高门府邸的座上宾。
谢夫人每日忙着应酬,笑得合不拢嘴,
到了夜里,她坐在谢知鸢身边,摸着女儿软软的发丝,轻声道,
“现下啊,好多人家都对阿鸢有意,不愁觅不得如意郎君。”
谢知鸢垂眸乖乖应了两声,却没觉半点开心,她手不自觉又捏了捏被她放在腰侧的香囊。
谢夫人替她拢好被子,似是想起什么般随口提及,“两日后便是你表哥的及冠礼了,可有备好礼?”
谢知鸢嗯了一声,软声道,“备好了,表哥他大抵是喜欢的吧。”
送的礼必是能要他欢喜的,可她这个送礼的人......
谢知鸢忙垂睫,不想要娘亲看见她眼里的水光。
“那便好,”谢夫人亲亲她的额尖,温声道,“娘亲什么都不求,只愿阿鸢能日日开心。”
谢知鸢心尖一缩,
娘亲她,竟瞧出了她的不对劲......
谢夫人没再多说什么,只道了声安心睡便吹灭蜡烛退了出去。
暗色中,窗牖处的开了条缝,有光线透了进来。
女孩漂亮的眼尾处,晶莹的珠子盛满月光,缓缓坠落,最终于枕间消散不见。
*
谢府这般大的动静终是引起了圣上的注意,这天谢父陪同老爷子觐见陛下顺便上供,谢知鸢倒是无暇顾及此事。
夜色近染之时,瞧着时辰差不多了,谢夫人摸了摸女儿漂亮的坠马簪,在几个护卫的陪同下上了车舆。
谢知鸢坐在车厢的左侧小榻上,歪着身子瞧着窗外,在马儿的嘚吧声中,默默地攥紧了手中的香囊。
马车在如织的人流中朝陆府驶去。
作者有话说:
①来自旧唐书。
②来自老子。
突然想,邵大人要是在现代绝对会很喜欢战损妆。
阿鸢天然撩的潜意识也受了那时位高权重的女官都会养一堆小倌儿的影响哈哈哈(她钦佩嘛)
服饰参考唐代——“粉胸半掩疑晴雪,醉眼斜回小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