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太君对沈舟颐的印象还停留在:有棱角,但棱角不多。有脾气,但脾气不大。
戋戋却晓得,贺老太君根本是在异想天开。
不过老太君既愿放下心结重新和她亲近,总是好事。她跪下道:“孙女这几日常盼望见到祖母,可祖母却不见,孙女惶恐,以为又惹您不开心了。”
贺老太君把戋戋扶起来,认真打量她面容,欺霜赛雪,清明如水晶,无限可爱,怪不得晋惕念念不忘。
“好孩子,祖母这些日子病着,便没怎么见人。”沉吟犹豫片刻,终是没叫戋戋,还是唤若冰。
沈舟颐见惯她们祖孙俩虚与委蛇的戏码,百无聊赖退到一旁喝茶去,边和邱济楚攀谈。
贺老太君瞅见沈舟颐离开,又把戋戋拉得离自己近些,声细如蚊:“好孩子,跟祖母说说,你跟世子爷到底怎么回事啊?昨日真快把祖母吓死了。”
戋戋摇头道:“并无瓜葛。”
贺老太君试探:“你对世子爷还有感情吗?做世子妃肯定是不能的,做妾的话倒也没必要。”
戋戋痛苦地咬着下唇:“祖母。他看我很紧,您别说了。”
贺老太君敛口,怜惜她的憔悴消瘦,早听说沈舟颐待她其实并不好,此时更深信不疑。
“若是你和晋惕能重新在一起……”
后半句被贺老太君生生咽下去,终究没敢明面上说。
离开寿安堂,戋戋央求沈舟颐去治治吴暖笙。她可以随便给他睡,只要他能救回吴暖笙的命。沈舟颐觉得吴暖笙没到非死不可的地步,只是为心病所缠而已。
戋戋叹口气,但愿安好。
这时有小厮匆匆忙忙地找到戋戋,说外面有一麻衣妇人,举止粗鄙,口口声声要找她。
戋戋登时汗毛倒竖,不用想也知道是姚珠娘又来找她要钱了……可沈舟颐还在旁边呢!
后者果然疑色问:“哦,什么妇人?”
小厮对具体情况未可知。
戋戋避之不及:“不见,定然是要饭的,要么就是打秋风的,以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人统统赶走。”
她尽量装得从容,免得被沈舟颐瞧出马脚。
小厮苦着脸道:“小姐,小人也以为是打秋风的。可那妇人大言不惭,竟自称您的母亲……定然是疯了,疯妇。她赖在门口不走,胡搅蛮缠要见到您不可。”
戋戋连珠价儿叫苦,想把这小厮的嘴巴用石头狠狠堵住。
她呵斥道:“住口,我不认识!母亲还病着,怎容他人胡乱言语。赶走,若不肯走,就用棍子打走。”
姚珠娘真是作死,要钱也不挑个时间。
沈舟颐却淡淡拦道:“什么人呀,我出去看看。”
戋戋欲哭无泪,这回彻底完蛋。沈舟颐随那小厮出去,戋戋只好紧随其后,掌心的汗都把衣裙沁湿。
出得贺府小侧门,果然见姚珠娘等在那里,身后还跟着个青色直缀、头戴方巾儒生打扮的男子,端就是戋戋那教书匠表弟了。姚珠娘此番带表弟方生来,想让戋戋和方生见一面,亲近亲近,也好今后帮衬些。
姚珠娘猝然见到戋戋,喜笑颜开,招呼道:“阿甜,快出来,你表弟今日特意舍弃私塾的课不教,赶路来见你,别畏畏缩缩地躲在门后。”
随即瞥见沈舟颐丰朗的身影,面色骤然一变。
男子神色静宁,峨峨若玉山将崩,唇色绯然,端是佳公子。
女婿。
原来这就是女婿。
完蛋,女婿怎么也在?
跟女婿一比,她带的亲戚简直寒酸到尘土里。
别看姚珠娘平时老嚷嚷着要见沈舟颐,其实只是吓唬戋戋。她晓得其中利害关系,万万也不敢真在女婿面前暴露戋戋的身份。
沈舟颐却已经随戋戋踱步出来。
姚珠娘慌得厉害,当下立即改口,说认错门了欲赶紧逃跑,钱下次再要。
表弟方生却不晓得这番内由,上前半步,热热乎乎拜道:“表姐安好。”
戋戋心肝乱颤,想夺路而逃。
沈舟颐问:“哪位?”
表弟:“小生姓方,单名一个生字。您是?”
沈舟颐顺口道:“我是她兄长。”
姚珠娘松口气,原来只是兄长,不是女婿。
她未曾见过沈舟颐的容貌,便下意识把沈舟颐当成贺敏。
“贺公子安。”
贺公子?
沈舟颐墨眉微沉了沉。
戋戋觉得这场面已经救不得,姚珠娘和方生两个蠢货直接去死吧,什么狗屁的贺公子。
姚珠娘心想此人既然不是女婿,叫方生和戋戋套套近乎其实也无所谓。但贺敏也是贺家人,不能在他面前露马脚,便搭口道:“呃呃,我们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说着推方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