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蔺青很是愣怔了一会,也只是迟疑地问出一句:“她……还好吗?”
而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段长川缓声开口,道:“她在宫中吃穿用度都很好,至少比在丞相府时好上许多。”
“那……那已经很好了。学生听说,她出嫁前……”
段长川未待他说完便直接接话:“她出嫁前几次三番寻死,腕上至今仍有两道长长的疤。”
话音落下,少年得志的才子,颓然垂了手臂。
蔺青没有言语。
但段长川看得出,他很难过,非常非常的难过。
他,其实很爱她。
少年垂眸,藏在披风下的手,捏紧了自己的衣袖……
“你的问题朕回答完了。若你没有别的要问,便回去吧。”
他强压着声音,冷漠地说。
那风光霁月的才子,才恍然初醒。
他动动嘴唇,似是还有话讲,却在开口的瞬间,又猛地咽下。
最后连一声告退都没有说,转身步履踉跄地走了。
段长川看着那人越来越远的背影……
缓缓地,靠到了冰凉凉的石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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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细细缓缓,入夜的风越来越凉。
段长川也不知自己在凉亭站了多久,终于站直了身子,准备回去。
措不及防,听见侍从们的声音,说:“皇后娘娘金安。”
再抬头时,看见长乐正引着一袭红衣的人过来。
身后还跟立刻背着药箱的方墨砚。
几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近……
长乐唠唠叨叨地说:“陛下又不大好了,是不是伤了脾胃?可近日陛下在饮食方面也很注意的,汤药奴才都看着喝完的,近日宴席也是一口酒都没喝,不知怎的就又想吐了。”
方墨砚回说:“无碍,臣带了止吐的贴药,可以贴在耳后,会好很多。”
而后径自过来,拉着他坐到凉亭里请脉。
“陛下近日可是遇见了什么事?陛下身huai……陛下现在身子还在调理,切记情绪不可大起大落。臣会在方子里再添一味疏肝解郁的药,但平日里陛下还是要自己多注意。”
说到皇上心情不好,长乐立刻骂起来:“陛下这几日哪遇见过什么棘手的事,方才同那个叫蔺青的说了几句话,就开始闷闷不乐了!陛下,可是被他气的?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在天家脚下妄论天家之事,胆大包天!奴才来时都听见了!”
“长乐。”
段长川出声警告。
白素刚从方墨砚手里拿到他自制的止吐贴,就又听见了这个略微有些熟悉的名字。
情不自禁地重复:“蔺青?”
声音并不大,却成功引起段长川的注意。
少年掀掀眼皮,语气伪装地毫不在意,说:“是啊,蔺青。他问你过的好不好,朕说你过的不错,便让他回去了。你若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去水榭阁还能见着他。”
白素疑惑:“我见他做什……”
话说到一半,忽然记起,这似乎……应该是她认识的一个人。
是了……原主出嫁之前曾有一位私定终生的情郎,两人常在府外的小巷子里私会。
如果未记错的话,那位情郎对原主还有着救命之恩。
而那位情郎,似乎名字就叫蔺青。
顿时,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
难怪前几日段长川提到蔺青的名字,她没什么反应,对方会用那么茫然的眼神看他。
也难怪……小朋友屡次关注这个叫蔺青的,甚至在会试排名刚出的当晚就安排了这次宴席。
他们俩方才还聊过天?
等等……小朋友该不会是和蔺青聊过之后,才情绪波动大的,连脉像都不稳了吧!
想到这些,白素朝方墨砚和长乐比了个退下的手势,径自牵起他的手坐到了他旁边的石凳。
“陛下……”
她轻声喊。
少年不言不语。
她就握上他的手背,低头轻轻地呵气。
“手这么冰,是不是冷着了?最近本来就身体不好,还在外面吹风。”
说完,又起身为他整理衣领,好让他裹得更暖和一些。
从刚才起就一直情绪不大好的少年,这才看起来缓和了一点。
双唇轻启,闷闷地开口,说:“他……很爱你。”
见白素没答话,又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他没有说,但朕看的出,他很爱你。”
白素牵着他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说:“段长川,你听我讲……”
少年却用力将她挣脱了,一把掀开她手腕上遮掩的袖子。
顿时,两条狰狞的长疤,显露在两人的视线里。
拉扯的动作都是一顿。
段长川这才恍然回神,一连说了三声:“对不起……”
后跌跌撞撞地起身,往亭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