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会写这封信呢?
少年握着信地手,紧紧地蜷起……
因为,在那日的下午,他禁不住好奇,偷偷出宫去看了那位“相府的长女”。
【听闻那位名叫白素的姑娘,自小在相府受正房的欺辱,也是个可怜人……唔,若是……若是她心性纯良,朕将来便对她好些。朕是真龙天子,便是做一辈子叔王的傀儡,有朕庇护,她过得定然也比相府好。】
当日他在心里这样想。
可到了相府附近,还在思索如何悄默声地见到她,就听到了女子声声的哭泣。
循着声音转入一条小巷,看见一俊俏的公子,正与一位年轻的姑娘交谈。
那姑娘掩着面哭,上气不接下气。
“素素……你若是愿意,蔺某今日便可带你走。盛京没有容身之地,你我便去江浙,江浙不行就去西北,再不行还可以出大桐,他便是丞相又如何?还能将手伸到别国去抓你吗?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想,素素……”
“别说了……木之,别说了……父亲是丞相,或许不足为据,可宫里头的可是当今的皇上,我若今日一周了之,不就是辱没了整个天家……木之,我们逃不掉的,那可是陛下……”
“陛下又如何?谁人不知,如今这大桐的天下是哪个做主。他连一个小小的摄政王都无可奈何,还能管得了这天下吗?素素,你信不信我?我说能逃,咱们就能逃的。我说过的,就一定会带你做到,素素!你不信我吗?”
女孩却哭着把他向狠狠推开。
“可我不想逃!蔺木之,我不想逃……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想要和你过一辈子东躲西藏的日子,不愿意进宫当个一辈子荣华富贵地皇后呢?蔺木之,你算什么东西……你还看不出来吗?从前那个任人欺负的白素,已经死了。待我入宫嫁给陛下,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看得上你?”
女孩是哭着喊出来的,将青年推开的瞬间,手腕上都露出缠着的白布。
血从布里渗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
红的刺眼。
可被推开的青年却是受到重创一般,整个人都失了魂一样,在她的脸上愣愣地望着。
就是那一日,大婚之前。
两人在无人的小巷里,拉扯许久。
女子攥紧了袖口,不让血再往下流哪怕一滴,一句句骂走了她最爱的情郎……
白雪一片片地落下,遮住了地上掉落的血珠。
……
那一日,衣衫破旧的姑娘,跪倒在地,哭到撕心裂肺……
从相府出来的家仆匆匆将人架走……
谩骂声、训斥声,随着姑娘渐渐远去。
一切又都万籁俱寂。
只有段长川步履沉重地出来,指尖轻轻拨过地上新覆的雪……望着下面刺眼的殷红,失魂落魄。
作者有话说:
稍稍解释一下,素素之所以这样骂蔺青,是因为……
如果他们逃走了,蔺青的仕途就毁了。
在素素眼里,蔺青是要中状元的,而他上次就因故没能进殿试,为此已经等了四年,素素舍不得他就这么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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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自泥泞,便让我自沉于这污泥之中。
而你是山风、是白雪,是该立在山间里、空谷里,干干净净的竹与松。
——素素小传。
第91章 栀子花香。
段长川记起来了。
他……记起来了。
汹涌而来的记忆, 就像是海潮一般,将他裹挟着,卷入大婚前夜的那一晚。
那天的夜里, 宫里内外都挂了大红灯笼。
可是屋里却格外冷。
前几日长乐听了吩咐, 为他寻了一包砒|霜, 他原是赌气,想着实在不行便将叔王直接毒死算了, 大不了便是背上一个千古的暴君骂名。
可如今, 他望着那包砒|霜, 却突然觉得无聊极了。
他与叔王争夺皇权这么久, 可将这皇权夺过来如何,夺不过来又如何呢……这个国家, 是段长川执掌又或是段靖安执掌,于百姓而言又有什么不同?
那些因皇权而死的百姓,何其无辜。
那位白家的长女,又何其无辜……
而造成这一切的, 都是他段长川。
母亲说的对:你为什么一定要那份皇权呢?
扪心自问:你斗的过你叔王吗?既是斗不过, 那为什么要斗?
到底为什么呢。
无聊透了。
活着,无聊透了。
想到未来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要这样过下去……就觉得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那一夜, 他支开了所有暗卫和伺候的人。临别前, 也不知自己还能为这个世界留下些什么。如果自己死了,母后再也不必担心他惹怒叔王, 她会很开心吧。
只是苦了云邪于风榣姑姑,日日为他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