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漫不经心“啊”了声，做错事般转头看向时月：“我是不是不小心说太多了？”
“……”时月耳根子都红透，余光瞥见裴子洲整张脸都黑了，虽然窘迫但莫名又有种畅快感。
她轻咳了一声ʝƨɢℓℓ，说道：“还好，反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
迟晏冬轻描淡写地点点头：“那就好。”
停两秒，又回头看向裴子洲，真诚道：“希望没有冒犯到你，只是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我作为男朋友，确实需要时间接受一下。”
“……”
一直等裴子洲的身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时月眼睛里抑制不住的笑意才渐渐漾出来。
他们从民宿里走出来，从外面将门闩重新扣上。
迟晏冬松开她的手，骤然失去温暖包裹，时月下意识缩了缩手，神色微顿片刻，不动声色地将手指藏进自己的口袋里，这才偏过头，若无其事看着迟晏冬：“你刚刚是故意气他的吧？”
迟晏冬掀起眼皮，却是答非所问：“你真的跟他在一起过？”
时月神情稍顿。
在刚刚迟晏冬进门的时候，她就猜到他一定会问这个问题，她叹了口气，坦白道：“是。”
迟晏冬眉峰聚起：“怎么回事？”
时月转过脸：“太久远了，有点记不清了。”
迟晏冬侧眼瞧了她会，时月低着头，一直在跟自己脚下一颗石子儿较劲，明显地不想回答。
他抬手松了松自己的衣领，忽然觉得喉咙发痒，慢腾腾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摸出根烟咬进嘴里，这才淡“嗯”了声：“你这么晚找我过来，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他话题转得太突兀，时月原本还以为他会继续追问下去。
她静默两秒，忽然失去了和迟晏冬聊这些的兴趣。
她今晚心情太乱，节奏完全被裴子洲打乱，根本无暇去思索其他。
但人都已经被她叫出来了，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她鼓了鼓腮帮子，无奈道：“确实有一些事情，我……想和你聊聊。”
他们两个并肩往湖畔的方向走去。
夜晚临春湖面上会结起一层薄薄的冰，淡黄的月光落在湖里，像一幅上了塑封的油画。
迟晏冬不紧不慢地走她旁边，闻言，侧睨过去，嗓音清淡：“你说。”
时月咬了咬唇，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可以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我吗？”
话讲完，像是怕自己这句话显得太过于自恋，她又软声补充：“我就是觉得，我其实就是典型的——丢在人群里，立马就会消失不见的那种人。”
“从小到大，我好像不管做什么，都永远是最平凡的那一种。有一个还算温馨的家庭，不算特别突出但好像也还可以的长相，念书的时候，成绩也永远是最中游的那一个，唯一说起来还算出彩的，大概就是我高考的时候超常发挥，考了一个还不错的大学。我生命里最好的运气可能都用在这里了。”
她说到这里，不由得低头笑了笑。
“所以，”她说，“我特别想不通，你究竟为什么会喜欢我。毕竟，之前在学校里，我们也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她讲话的声调都很平，娓娓道来，断字的方式很舒服。
迟晏冬偏过头，黑暗里，他的五官看起来很锋利，双手抄在兜里，低觑着她。
时月也在看他。
虽然问起这样的问题令人很害羞，但她真的很需要知道自己被爱的理由，因此目光坦荡而直白地望着他。
四目相接，最后，却是迟晏冬先转开了目光。
他抻平唇角，坚硬指骨蹭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半晌，却是叹了声气。
“时月。”他说，“你说的这些，和我喜欢你有什么关系吗？”
“我不知道你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我总觉得……你好像很难相信别人会真的爱你。”
“时月。”
他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深邃狭长的眼睛在黑暗里紧盯着她。
被他咬在嘴里的烟已燃了一半，喷薄的烟雾沿他面庞蜿蜒而上，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落拓不羁。
时月垂下眼。
无端地，心里忽而涌起一阵委屈。
那种感觉很奇妙，有点像你一个人赶了很久的路，你已经习惯将你内心最真实的惧怕和哀乐藏在心里。
你知道，没有人会在意你真正在想什么。
可有一天，却有一个人能穿透所有的迷雾，直接看穿你内心最深处的脆弱。
她扁了一下嘴，彻底觉得今天是不适合对话的一天。
迟晏冬手指夹着烟，漫不经心将烟灰掸掉，目光淡淡落在她被浸湿的眼睫上。
他轻啧了声，抬步走上前，将烟支重新咬进嘴里，被烟草浸染的手指捏起她下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眼角。